身上敷着灵药,清凉温和的感觉竟压下了残留着的剧痛。她微微一动,之前被碾碎挑断的四肢与筋脉如今却近乎于完好无损,只有点点僵硬和余痛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躺在绵软的被褥中,鼻尖前传来的是阵阵药草的清香。
没有辱骂,没有指使斥责……
一切都像极了她幼时做过的梦。
眸前的晕眩与昏暗渐渐散去,顾寄欢阖了阖眼睛,再次睁开时已能看见东西了。
她有些恍惚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目光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微弯的漂亮而潋滟的桃花眸。
穿着一身灰袍、系着宫绦的女人屈膝倚在窗边,手中慵懒地捏着一把长柄烟斗,正轻轻地朝着窗外吐出了一口白雾,那烟斗下垂着火红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曳着,在半空中勾勒出迤逦的弧度来。
“醒了?”
祁清和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下意识用烟斗敲了敲窗沿,将唇中的烟慢慢吐出,随后身形一闪,移至床边弯腰按住了慌忙无措的想要起身的孩子。
“做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你再乱蹦几回,又得躺下了。”
女人有些好笑地捏着姑娘的下颚细细打量了下,目光自她显出几分羞怯不安的眉眼间滑过,指尖缓缓移下按住了她发白的唇瓣。
“我且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徒儿,随我一同修行?”
顾寄欢眨了眨眸,唇瓣上是女人温热柔嫩的指尖,鼻前传来一股浅淡的不可忽视的幽香。她听着女人含笑问出来的话,当真是愣怔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看着她,反应不过来了。
当真像个受了惊的兔儿。
祁清和也不急,很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另一只手轻轻把玩着自己的烟斗。
好半晌,受惊的兔儿缓过了神,一双颇圆的凤眸中闪烁出点点亮光来,鼓足了勇气抬眸看向她,呐呐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吗?”
顾寄欢一对上女人的眸子便胆怯地瞬间垂下了头,指尖微微捏着身下的床单,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红着脸颊告诉祁清和:“我……我是五灵根,资质也不好……”
她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有些害怕看见熟悉的目光,便只缓缓眨了眨酸涩的眸子,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看,抿了抿唇。
“……我不配当您的徒弟。”
身旁的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气氛静了静。
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顾寄欢眼眶一热,连忙低下了头。但随即的,她僵硬了一会儿后又悄悄看向了祁清和,嗫嚅着乞求她:“……若是您不嫌弃……可否……可否让我在您身边做个杂役侍仆?”
这一次,她得到了回应。
女人抬手扶了扶额,低低叹息了声,随后伸过指尖来捏了捏姑娘瘦削得不像样的脸颊:“蠢崽子。”
祁清和看着她这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下,眉眼显出几分不羁懒散来:“这天底下没有教不会的徒弟,只有没本事的师父。”
“纵然你是个五灵根,我也能把你拎起来,教你怎么拳打落木阁,脚踢玄山门。”
顾寄欢……顾寄欢晕乎乎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女人噗嗤笑了声,揉了把她的脸:“怎么就生得这般可爱呢?注定了是要来做我的徒儿的。”
祁清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就这么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自己:“你师父我呀姓祁,名清和,修为不多不少刚巧大乘后期,越级杀个渡劫也绰绰有余。”
女人倚着床边,垂眸把玩着姑娘的脸颊,随意道:“我虽是个散修,但护着你也足够了。日后你跟着我修炼,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把这天捅破了,也有师父给你罩着。”
祁清和陡然一顿,随即抬手拍了拍额头,笑眯眯地看向了床上的兔子姑娘:“快,乖徒儿,叫声师父。”
脸颊上升了些红晕,正眸子亮亮地看着她的姑娘闻言后下意识垂了垂眼帘,唇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了些,极为乖巧地轻轻地唤了声。
“师父。”
她好似在唤一个美妙的梦一般,不敢太过大声,害怕会将美梦戳破。
她像是走在云朵上的兔子,看见了前方从未得到过的糖果,既渴望,又惊惧。只敢慢慢地一点点靠近,害怕会将棉花一般的云踏破。
祁清和定定地看着她,兀然弯着眸子笑了,灿然而欢喜,弯腰去轻柔地环住了她,用热烈的温度将她带回现实中来,用强硬地态度将糖果送至她的唇边。
“好徒儿。”
女人含着笑,在顾寄欢不知不觉通红了的眸子中,给傻乎乎的蠢崽子奖励了一个柔软的吻。
她告诉顾寄欢:
“日后有师父在,不必害怕。”
日后有师父在,不必怕。
顾寄欢呆呆地看着她,过了许久许久,才紧紧抿着唇瓣,重重点了点头。
她的眸中早已溢满了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