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往谢昕的方向走近了些,手臂搭在阳台栏杆上:“你早点睡。”
“好。”
烟头被掐灭,邵忍淡淡看她一眼,然后回了房,谢昕则继续吹风,直到眼皮子打架。
她躺回床上,外面的雨也瓢泼一样倾泻而下,肆意打在窗台上屋檐上,响声清脆,裹挟着冷意灌进来。
雨声中,有一个人在缓慢爬行着。污水泥淖里,他衣衫褴褛,动作机械而滑稽,每爬一步,身后便会出现一条蜿蜒的血痕,在骤雨侵袭下很快与之混为一团。他低着头,呼吸沉重缓慢,身上血水交融,想必应该已经面目全非。
可他抬脸时,谢昕分明看清了。
他的眉眼熟悉无比——那是十七岁的蒋铭奇。
他张嘴,血与唾ye搅合成沫,顺着唇角淌下来,艰难喊着她的小名:“小昕……”
谢昕猛地惊醒。
隔壁手机铃声如一柄尖刀,闪着寒光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破寂静夜晚。
邵忍翻身摸过手机,睡意迷茫中接起来。
被吵醒,他的语气凶得很:“谁啊?”
雨声,电流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气若游丝,如Yin曹地府里逃出来的低贱游魂,轻而细微,却让邵忍浑身上下血ye倒灌经脉炸开。
第17章
邵忍起身到床边,目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斑驳的墙壁,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刚想回话,电话被挂断,那头传来急促的忙音。
邵忍心烦意乱,拨过去,却打不通了。
再拨,于事无补。
他瞪着眼,仰头看天花板停滞很久。
一墙之隔,谢昕侧耳细听,可是除了他那句“谁”,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
这么晚了,谁会打来这通电话呢?
谢昕不知道。
她做了噩梦,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昕翻了个身,浓重黑暗里,她双眼睁得很大,在床上辗转一夜。
翌日一清早,邵忍便出了门。
他的行踪向来捉摸不定,谢昕无处过问,也没有深想,起身将床铺得整整齐齐才走出去。
洗漱完,谢昕有些无聊,索性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早上的节目很无聊,她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不是新闻就是广告的,谢昕烦了,放下遥控器躺下来,就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声闭了眼。
晚上没睡好,早上便犯困,尽管耳边喧嚣,困意却还铺天盖地将之占据。
她翻了个身,倦意更浓,终于沉沉睡去,邵忍开门进屋的声响都没能吵醒她。
沙发里的人蜷成一团,小猫似的,似乎极度没有安全感。
邵忍放轻了脚步,关上门,将一份丰盛早餐轻轻放在茶几上,塑料袋轻轻摩挲作响,他很快松了手。
沙发已经被她全部占据,邵忍没地方坐,索性走到窗边转身倚靠上去,下意识的,目光落在了谢昕的脸上。
她睡得并不安慰,眉心皱起,唇边轻微颤动,纤细手指也紧紧蜷着。
心口痒意横生,有些想抽烟了,但他没有,怕扰了谢昕清梦。
他原本是个烟鬼,烟抽得狠,自从她住进来,却有意识地收敛了许多。
莫名其妙,他分明是随心所欲的性子。
邵忍颔首看着脚下,想到昨晚那通电话,眉心褶皱更深。
那是一个境外的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是蒋铭奇的声音,如同来自地底,只同他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阿忍,求你,求你帮我照顾我妹妹……”
像是临终托孤。
邵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早,他就出外打听消息,可惜那边的消息还未传过来,邵忍什么都没打听着,只能打道回府,在拐角店子里给谢昕打包早餐时还遇到了强仔。
他脸上青紫着,眼睛肿得像核桃,毫不意外,都是邵忍的杰作。
此时此刻,他见到邵忍也没了平日里打趣玩笑的心思,远远躲在一旁,眼里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这里就是这般,淌了这趟浑水的基本出不去,能出去的都是死人,高一等都能压死人,底下的人除了拼了命往上爬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不往上爬就往下掉,血rou筑成他人垫脚石,谁心甘谁情愿?
更遑论邵忍下手狠,让强仔吃了很大苦头,他恨自己甚至想取代他,理所应当。
如果放到自己身上,若他不是披着邵忍这块皮囊,恐怕早拉光头拉下马茹毛饮血了,哪里还会屈居他之下?
“八块。”老板声音雄浑,出声提醒邵忍。
邵忍回神,点头付了钱,出门时强仔竟然还上前来。
强仔早收起恨意,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来同邵忍打招呼。
“三哥,早啊!”
他虚与委蛇,邵忍也会做戏,两人各自怀揣心思,面上竟然和谐得很。
邵忍瞥了眼他脸上伤痕,眼眸眯起,学着那光头安抚人的语气低声:“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