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盖得很快,骂她不好好进入一段正常关系的,说既然约为什么不约荤炮要约素炮的,质疑她是不是来钓鱼的。
蒋明明通通没理。
在厕所发完树洞,她去抽屉里掰出一颗止痛药,混着水杯里昨晚没倒掉的水送了下去。来姨妈的第一时间就要吃止痛药,要不然一年到头她没有个不痛的时候的。
还记得第一次生理期,冷汗打shi了头发和后背,母亲说蒋明明疼得在沙发上尖叫,但是蒋明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叫了吗?她那时候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尖叫吧或许。
自那起止痛药成了蒋明明包里的必需品,同桌第一次看见她泰然自若地吞下止痛药,思索许久,放学时强硬地拉着她去无人的厕所,对着蒋明明的耳朵,不无担心地跟她说,她妈妈说吃止痛药之后会不孕的。
女人天生便该为了生育而默默忍受像chao汐一样规律而强大的痛苦的。
中学时候想拥有一个四口之家的蒋明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再吃止痛药,于是每个月都有快一周的时间她变成林黛玉。虽然疼痛,但是好像有了可以撒娇和偷懒的理由。脸色苍白的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来自别人的关心,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有人抢走她手里的冰淇淋,有人心疼地看着她在体测前猛吃芒果,有人和她一起慢慢走去食堂吃饭。
她甚至觉得这疼痛感有一丝上瘾。
和母亲一起去药店补给生活用品时,母亲问蒋明明要不要买一点止痛药,蒋明明说,不用了,她这里还有很多。母亲问,搞什么,不痛了?蒋明明捏起一盒止痛药,盯着背后的使用说明和禁忌,像诵读神坛前的经书,说倒也不是,但是同桌说吃药会影响生育的。
母亲说,你外婆和我,痛经也是不得了,吃药从第一次来吃到绝经,你不也出生了。我们家这是遗传,子宫后倾,血流不出来,堵住了就会痛,没关系但也治不好的。
没顾得上买菜,母亲径直带着蒋明明去了医院,让蒋明明憋尿做了个b超。蒋明明喝水喝到想吐,憋尿时肚子被撑开的痛苦甚至于超过了痛经,她摸着自己隐隐鼓起的小腹,这身体陌生得不像自己。母亲拎着面目扭曲的蒋明明到医生面前,拿着止痛药说,医生你跟她说说,吃布洛芬会不孕吗?
医生说,不会的。
带着意料中的b超结果回家,母亲在厨房里处理给蒋明明买的排骨。蒋明明坐在小马扎上,像条小狗一样蜷在妈妈脚边。
她失去疼痛的特权了。
排骨汤的味道很香,透过雾气她盯着窗外自己的倒影,香味和雾气中那个飘渺柔软的身影慢慢消失,转身走向黑暗中去。她站起身,用袖子擦擦窗户上的水雾,外面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用额头轻轻抵住冰冷的玻璃,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母亲没回头,让她自己在那待了一会儿。舀汤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如果你又痛,又不想吃药,那就跟妈妈说,那几天就不去学校了。我念书的时候一来三号就请假,在床上看一天你外婆买的金庸小说,没事的。
今天早上没早课,蒋明明也没打算在图书馆泡一天,转身就回了床上,躺着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段往事,摸出十八岁的时候母亲送的kindle,不过是她自己要的。背壳被划花了,她没买壳。
几个月没联系母亲了,母亲也不问。这也是蒋明明自己要求的,有事再联系,没事别联系,能发微信发微信,电话看情况,但视频绝对不接。于是母亲连微信都不发,除非要蒋明明帮忙翻译药品说明书。
这老nai,还挺听她话。
想着想着,蒋明明又安然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