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来晚了,她被几只鱼仙缠住了身,本想觅出这老鱼仙踪迹,不想这老鱼仙来了一阵竟就走了,还把雨也带走。
暴雨停了,她厌雨,即便雨水未沾她身,也厌恶无比,雨天四处shi淋淋的,还总有一股shi涔涔的泥土腥味。
不知那老鱼仙为何而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得了手,于是便走了。
华夙眉头一紧,忙不迭回了客栈,只见容离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细碎的黑发散在脸侧。
她走上前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指甲缝里渗出的墨化雾消失。她知道容离画了傀,这屋里还残留着一股寡淡的墨香,却不知道那傀去哪了。
容离睡得很沉,这一路好似未睡过几个好觉,雨天睡觉是极好,那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催人入睡,这天又算不得太冷,盖着被子刚刚好。
华夙索性坐在桌边,想等容离醒了再做打算,未靠近多看一眼,省得将这眠浅的给闹醒了。
还未至洞溟潭,周围已冷得不成样子,四处全是冰雕的山,雪覆满原,那一棵棵倒吊着冰凌的树果真和铃镜中所见一模一样。
一群小鱼仙跟在后边,老鱼仙在前,容离和赤血红龙走在正中。
赤血红龙神色迷茫,两眼不住往四处张望,迷蒙中隐约夹杂着一分留恋,好似许久不曾回来。
这地方是真的冷,容离身上未披狐裘,不光上半个身在僵,两条腿也快要被冻麻了,走起路来近乎要没有知觉。
难怪此处没有凡人,凡人来了这还能活么,先前华夙还骗她,说此处算不得冷,怕是她一个孤魂野鬼压根不知道“冷”字怎么写。
容离的头有点发烫,明明身子冷得忍不住发颤,可脑仁里好似烧得慌。她身子本就虚,这段时日又四处奔波,现下一冷着,当即病起来了。
她捏了一下掌心里的银铃,这是她从华夙那要来的唯一一样东西,以前害怕了还能捏捏笔,现在却只能捏这么个不足尾指大的铃铛了。
先前借银铃所见,那青皮小鱼好似走了许久才到潭边,如今亲自走上一遭,才知是真的远,也不知那青皮小鱼现在何处,有未被这老鱼仙用手杖当头敲上一记。
容离咬紧了牙关,身子摇摇晃晃的,“还有多远才到?”
“远着呢,你一个凡人也敢来洞溟潭,不要命了。”老鱼仙冷声。
容离轻声道:“我本就快要死了,再要命又能如何。”
“你最好知道洞衡君在哪里,否则定叫你不得好死。”老鱼仙道。
容离垂着眼趔趔趄趄地走着,每迈一步都甚是艰难,腿骨好似都要被冻僵了。她本以为来这里看一眼,就能记起什么来,可看这一片雪原,心底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
难不成要睡上一觉,才能像上回那般,在梦里见到前世所遇?
不妥,在这风雪里睡着,怕是醒来已是游魂,躯壳都要被冻成冰混子了。
赤血红龙见她脚步渐缓,这才将手覆上了她的背,将红龙之力借予了她。
后背如有火燎,明明隔着衣裳,红龙鱼那只手就像是烫到了她的背,要将她烫掉皮不可。
容离僵着身,随即才觉一股暖意沿着奇筋八脉游走全身,驱去了寒凉。
周身转暖,心里头热烘烘的,好似有一股劲直往手脚蹿,身上是连半点疲乏也不剩了。
可走了一阵,她又累了起来。她走得乏,一乏起来就想那只鬼,若是华夙在,定不会叫她觉得累。
走了半刻有余,见一冰壁,那冰壁看不出有多厚,但里边不透光,应当不薄。
想必先前那青皮小鱼就是被这冰壁给堵住了,过了好一阵才能穿过去。
不想,临近那面冰壁,老鱼仙猛将手杖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冰壁陡然裂开了数道缝。
蛛网般的裂痕爬满冰壁,那冰壁摇摇欲坠,又咚一声响,冰壁陡然破碎。
容离忙不迭后退了一步,省得被迸溅的碎冰祸及。
冰壁炸裂,那大小不一的碎片却陡然一顿,一块块俱悬在半空,竟不再飞迸出去一寸。
老鱼仙走在前,领着他们过了冰壁,在最后一妖穿进冰凌林时,破裂的冰壁哗哗声拼了回去。
容离陡然回头,只见那面冰壁又复原如初,连一丝裂痕也不复存在。
周遭冰蓝的树上悬满了冰凌,她微微弯着腰,后颈发凉,这东西若是掉下来,她脖颈都能给刺穿。
所幸穿过这冰林便远远看见一个偌大的深坑,坑壁上结满了冰。
是洞溟潭。
一个干涸得连半滴水都不剩的洞溟潭。
站到洞溟潭边上,她往里看了一眼,只觉天旋地转,险些就要跌进去。
里边太深了,看不见底,就好似一个冰碗里盛了墨。
容离是不大愿与鱼仙起冲突的,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如今手上又没了画祟,拿什么同这些妖怪抗衡。
老鱼仙目光沉沉地看她,“你来洞溟潭究竟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