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隶只觉得浑身一震,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他的身体破风筝似的飞出,摔进一片干枯的芦苇地里。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蛟龙,它额头上长着两个小包,隐约有了鹿角形状。蛇历劫成蛟,蛟能腾云驾雾。看见它,金隶就明白了双头鳞蛇是怎么死的了,因为它那颗张着巨嘴的头颅还挂在蛟龙嘴里。
蛟龙的胡须沾染了腥血,它在空中飞旋,似在确认金隶的位置,嘴中的头颅还在往下淌血,像是下了一场稀疏的血雨。
腥血有几滴溅在金隶脸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黑。蛟龙的双头鳞蛇厉害了数倍不止。多在妖邪聚众的东边活动,如今怎么跑大老远儿的来沼泽扯断双头鳞蛇的头颅了?
金隶不认为它是偶然散步来此,因为他看见了蛟龙身侧的几道崭新刀痕,鳞甲变形,只割到一层泛白的皮,没有伤及里面的rou。那刀痕他熟悉得很,来自金熙鸿的断刃。
金隶眼眸微眯,他确定蛟龙为何来此的同时,蛟龙也终于确定了它的位置。活物显然比它嘴中的狰狞头颅好玩,它兽口大张,头颅下坠,没入冒着泡的沼泽中,三两下就没了痕迹。
金隶初学术法,无法对付厉害的蛟龙,他迅速去摸腰间的竹筒。竹筒上面有根小绳,只要对着天空扯开,里面就能绽出一朵银花。无论北渚是否看见,她都能感知到,立刻来救。
然而,金隶将竹筒拿在手中,却没看见上面的小绳。翠绿的筒身刻着盖子的痕迹,但无法打开,重量还很轻,里面显然没有东西。
金隶心中微顿,有人换了他的竹筒。
来不及思虑其他,因为蛟龙已经近在眼前。金隶抽刀欲斩,苗刀是把利器,但他现在的术法还远远不够。刀身劈在蛟龙身侧,在它黝黑的厚甲上磨出几粒火星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金隶虎口却被震出了血。
他双臂微颤,几乎要握不住苗刀,蛟龙庞大的身体一转,往金隶的头部咬来。这畜生体大如山,一口能直接把十几岁的金隶咬成两半。金隶知道自己的速度没有蛟龙快,他只能拼尽全力后退。
金隶把苗刀横放在肩膀上,蛟龙咬住了他的肩膀,同时也咬住了锋利的刀刃。尖锐的牙齿没入血rou,金隶感觉到牙齿抵在了自己的骨头上,苗刀被蛟龙往下压,刀背抵在他手臂上,几乎要陷进rou里。
蛟龙口中的鲜血和他自己的血淌了半身,金隶脸色煞白,几乎就要坚持不住,蛟龙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它举着巨大的脑袋晃了几下,把金隶甩了出去。
沼泽中间用一个巨大的水洞,水洞壁上长满了绿色植被,所以里面的水清澈见底。金隶被扔进了水洞里,鲜血溢散,他沉下去,连水泡都没有浮上来。
蛟龙在水洞上盘旋了几圈,见金隶没有浮上来,水泡也没有,他的气息完全被水掩盖住。这畜生似乎不喜欢水,绕了几圈便走了。
过了一会儿,沼泽经恢复平静,蛟龙不知所踪,只有断了头的双头鳞蛇烂泥一样躺着。
一个穿着锦黄衣袍的人出现,他手里提着断刃,水洞边缘也是绿色植被,踩上去有些松软,水没过了他的鞋。他全然不顾shi鞋的风险,仰着头往水洞里看,见里面水波细细,清澈见底。
金隶看上去是真的死了,蛟龙一口咬掉了双头鳞蛇的头颅,金隶就算没有身首异处,也不可能活着。
金熙鸿松了口气。
他眼见高心眼小,金隶说他不会把事情说出来,他不信。或许正因为明白自己是什么人,他才无法信任其他人,金熙鸿只相信死人。
他生来是天之骄子,将来是巫族大祭司,他是人间与金照山唯一的联系,亦是所有术族门派的魁首,他不会也不能有任何污点。金隶是他的污点,必须抹去,只要金隶死了,他就还是那个温良谦逊的金家嫡子。
更何况,只要金隶死了,神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金熙鸿想着,全无杀人的悔意,卡在他心头的刺终于再次拔除,他心头松泛不少,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淅沥水声。一道黑影破水而出,金熙鸿还以为是什么妖邪,抽出断刃便刺,刀锋还没送出去,就被一把修长锐利的苗刀挡住。金熙鸿看清了苗刀两侧的凹槽和花纹,同时看清了手握苗刀的金隶。
他浑身皆shi,鲜血顺着水珠淌下来,脸色苍白如纸,两片琉璃似的眸子毫无波澜的望着他,像望着一只死物。最重要的是,金熙鸿没有听见他的呼吸声,他的胸腔全无起伏,整个人静得像一滩幽深的水。
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来,金熙鸿握着断刃的双手已经没了知觉:“你究竟……是人是鬼?”
金隶不言,手中苗刀绽出纷乱的刀花,寒光铺天盖地的落下来,金熙鸿举起断刃格挡,才发现金隶的招式与平时学得不同,毫无章法,又快又狠。他茫然后退,断刃在手中不断发颤,震得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冰冷的刀锋指着脖颈,微微陷进rou里,却没淌出血来。金熙鸿四肢僵直,只要他稍微一动,苗刀就能贯穿他的颈子。
金隶的面色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