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手术很成功,这么大的年纪了,恢复起来还很快,一切正常。手术后一直是表哥和表嫂在照顾,顾长霁过来接手,说请两个护工吧。
表嫂笑着拒绝了,说护工到底不够贴心,万一出点差错呢。顾长霁挺佩服他这个表嫂,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有耐性且不怕麻烦的女人。
表嫂一个人事无巨细都考虑全了,导致没有他可以做的事。
他呆呆坐着,此时倒是犯起困来,努力撑着下巴。表嫂见状让他去休息,他摇摇头,拿出手机。
估摸着贺彰此时该醒了,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让贺彰先处理那边的事,不用急着回来,同时录了个老爷子醒后生龙活虎的视频发到家族群。
老爷子实在太能折腾,刚可以坐起来活动,就嚷嚷着要回舟山老家。
顾长霁最怕应付他这种老顽固,和表嫂一起,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老爷子跟个小孩似的,余怒未消,躺在床上问:“贺彰呢?”
顾长霁:“演出呢。”
老爷子哼了一声。
顾长霁怕他误会,解释说是他让贺彰先别过来的,他最近太忙太累了,很难调整过来。
老爷子勉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说:“叫他别那么忙了,回舟山住几天!”
顾长霁面上嗯嗯应着,心里腹诽不已。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亲孙子,就只记得贺彰。
老爷子顿了顿又说:“你嫁的这个小娃郎,不错,不错。”
“外公,我们是男的和男的结婚,没有嫁不嫁这一说。”
老爷子完全没听他说话,自顾自说道:“他比你有心,比你爸都有心,每个月都和我通四五次电话!”
顾长霁诧异地看向老爷子。他没想到贺彰一直和外公保持联系,也想象不出他们两个相谈甚欢的样子。
惊讶之余,他又觉得高兴。
也不是不能理解,贺彰的确是非常渴望家庭的人。他会主动和外公保持联系,说明他的家庭的确让贺彰有归属感。
第二天一早,贺彰就匆匆赶到了,和吴英秀夫妇几乎是前后脚。
见后辈一个个齐了,老爷子继续抱怨:一个两个都那么忙,还要赚多少钱才满意,死了能带进土吗!
贺彰无奈地说这次他回去住两天,外公这才作罢。
顾长霁立刻说:“那我也要去。”
吴英秀白他一眼:“你公司不要了?”
“有人替我守着呢,”顾长霁心虚地瞥了眼旁边,贺彰正在削梨子,“我爸那边也不缺我一个,两位老总批准一下,我回去有点事,不会耽误的。”
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吴英秀拿他没办法,拿指甲戳他的脑门:“你呀!你就浪吧!”
一周后,老爷子各项指数正常,又动了回舟山的念头。他对故土的感情已经执着到了令人费解的地步,吴英秀拗不过他,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让顾长霁和贺彰费心思把老人家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水稻田,贺彰看了会儿,惊讶道:“现在还有没收割的稻子?”
“晚稻嘛,”顾长霁说,“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还下过稻田呢。”
外公在后面凉飕飕地说了一句:“不晓得是哪个,看见三寸长的蚂蝗就嗷嗷叫唤……”
贺彰噗嗤一声,表嫂也跟着捂着嘴笑。顾长霁恼羞成怒:“三寸已经很吓人了!多恶心啊!还会吸血!”
贺彰:“顾少爷也经历过不少啊。”
顾长霁:“……”
他真的在这个家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安置好外公,喊家庭医生来看了看,表嫂便先走了。她来照顾老人家的这段时间,吴欢欢都是独自在家,让保姆带着,她不太放心。
留下两个大男人和外公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外公闲的无聊,想下棋了。
顾长霁征询医生的意见,医生说下棋是可以,但是不能让外公生气,会给心脏造成负担。
顾长霁知道他必然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于是坐在旁边看贺彰的Cao作。
他算是发现了,贺彰除了容易对他发火,对其他人耐性都还不错。
好在外公很容易就累了,嘟囔着“老了老了”,在保姆的搀扶下去了房间休息。顾长霁跟着犯困,他起了个大早,现在只想睡个午觉。
只有贺彰一人无所事事,便抄兜去外边走走。
再次来到这里,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温和的秋景,和煦的微风,都让人不得不宁静下来。
过了下午三点,祠堂门口已经是一片Yin凉,光滑的青石板不知叫人踩了多少遍,变得又滑又亮,弯弯曲曲绵延而下。
直到走近了那块巨大的晾晒石,上头的日光明晃晃地闪着,他的记忆复苏,想起年初顾长霁带他来参观时说的话。
顾长霁从前喜欢在这里画画。
不远处一个小孩追着一条黄狗嘻嘻哈哈地跑过。贺彰又想到了一件事,便脱下鞋袜,提在手上,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