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杳安进教室的时候这个班已经开始上课了,他连忙搬着椅子挤进听课的老师堆里。先前他来过一趟,另一个女老师没椅子,他就把自己的匀出去了,再去搬了张,一来一回,没想到就迟了。
教室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八九个老师挤在后排,全都热得拿听课本在扇风。
他刚来讼言,带两个高二理科班的化学,化学备课组昨天开会,开始为期一周的听课交流活动。
现在听课的四班是全校最好的班,讲课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学历高,年轻有激情,而且老公在教育局,别的不谈,课讲得倒是真好。
他有些渐入佳境了,在听课本上列了好些优点,旁边的老师低声问他,“方老师,带纸了吗?”
这老师姓庞,快五十了,人如其姓,吨位也重,身上肥rou层层叠叠的垮着像个大蛋糕,像个活体烤炉,直冒热气。
方杳安点点头,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全递了过去。
一转头,正好跟人四目相接。坐在一组最后一排的男生,摇着椅子后仰,吊儿郎当地偏着头,一张白皙的俊脸艳若桃李,唇角微微翘着,似笑非笑地掠了他一眼。
像钩子,直直扎在他心头,他忽然浑身难受,惊疑地左右看了两眼,是在看他吗?
再一定神,发现那个男生撑着头,眼睛半阖着,正大光明地往这边看,视线不偏不倚,全落在他身上。
他有些不自在,拧着眉低低地咳了一声。听见前方传来“噗呲”一声低笑,男生笑得低下头去,Jing瘦强悍的脊背显出来,很有些蓬勃向上的少年气。
笑什么?
他想不明白,又无可奈何,在那种近乎赤裸的视线下如坐针毡,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挨完了整节课,下课铃响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卸下来。
一伙老师闹闹腾腾地起身要走,讲台上的女老师朝他走过来,“方老师。”
他偏头应了一声,错身让其他老师出去了,走上前,两人略微讨论了几句。女老师笑着问他,“你下堂公开课讲什么课题?”
“急性分子。”
“是这样,你那堂课可能正赶上领导视察,我听说教育局也要来人,你好好准备一下。”
“哦,好,谢谢。”他点点头,怎么都不自在,隐隐感觉那束极其炙热的目光快把他后背烧穿了。
他就迎着那种直白到快要成为实体的视线,一步步走到后排,走到男生桌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他懒散地“诶”了一声,“老师,你东西掉了。”
方杳安一怔,低头一看,他临时用来演算的纸落在脚跟前,“哦,谢谢。”他弯下身还没来得及捡,耳朵被人吹了一口气,shi凉的风合裹住耳廓,痒得他一抖。
抬头时正好撞见少年得逞的笑脸,一条长腿拦在他跟前,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老师......”他顿了顿,脸凑近了一些,眼里的Jing光像伺机的猎豹,“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周围好些学生看过来,方杳安的唇紧紧抿成一线,提脚跨过去,“没有。”
第二天他下了三班的课准备去六班,路过昨天听课的四班,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走廊上,说说笑笑地列成两排。
他一无所知地从中间走过去,男生们突然异口同声地冲他大喊,“老师好!”
青春期男孩的声线哑而粗,这么多人齐声打喊简直声势震天,吓得他脚都没落下去,拿着水杯和备课本僵硬地点点头,“你们好。”
说完又要走,提脚才发现前面立了个人,他的目光沿着少年外突的喉结移上去,看见昨天那张漫不经心的笑脸。男生俯下身缓缓朝他压过来,琥珀色的眼珠流光溢彩,“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他有些恼,一声不吭地往左走,被拦住,往右走,又被挡住。他听见少年闷笑一声,胸膛很小的起伏,“别这么小气啊老师,告诉我一下嘛。”
旁边的学生都在笑,方杳安有种被戏弄的感觉,非常不美好。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瞳,“我叫方杳安。”
“哦,方老师。”男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着逼近他,声音压得很低,“真好听,哪个方,哪个杳,哪个安啊?”他直起身来,笑弯了眼睛,“老师你真好玩。”
方杳安拧着眉把他挤开,二话不说快步往前走。
“方老师!”身后传来喊声。
他脚下停了停,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去,看见少年张扬恣意的笑脸,招着手,滟涟的桃花眼眯得半弯,很痞气,“我叫季正则。”
他扭头回来,转身进了六班。
他当然知道他叫季正则,没人不知道他叫季正则,他甚至在知道校长名字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季正则这个名字,秉性恶劣的优等生,如雷贯耳。
连续三天,他每次从四班门口过去的时候,都被要闹一伙,他不知道这个学校有戏弄新老师的传统,万分窘迫。
迫不得已,他每次上完课只好从三班左边的楼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