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彰原先一直觉得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点苦都吃不了,现在才想明白钟意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才特别“娇”而已。
要是真吃不了苦,他手上那些因常年握笔而磨出来的茧子又是从何而来?
陆鹤彰在他面前坐下,道:“慢慢吃,吃完再说话。”
“陆先生您也还没吃吧?需不需要我帮您也打一份?”
陆鹤彰下意识想拒绝,“不”字在嘴边转了一圈,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换上了一句:“好。”
钟意帮他打了一份一样的餐,同样朴实的一荤一素,一个糖醋里脊和一个土豆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有点赶时间,只有那个窗口最快,只能让您凑合一顿了。”
陆鹤彰无谓吃什么,只要让他有个在这里待着的理由就行了。
他夹起一筷子糖醋里脊放进嘴里,甜得腻人,只一口就让他对整份餐失去了胃口。
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一向被他人物吃不了苦的钟意现在却对着这样的菜吃得津津有味,而自认能吃苦的自己却接纳不了此等“平民食物”。
究竟谁才是娇生惯养?
陆鹤彰放下了筷子,只看着钟意吃饭,即使是赶时间他也不会吃得太狼狈,薄薄的两瓣嘴唇像兔子一样迅速地动着,嘴角也难以避免地沾上了酱汁。
陆鹤彰没忍住,一声轻轻的哼笑从他鼻腔泄出。
钟意抬头愣愣地看他:“怎么了?”
“没有。”陆鹤彰抽出手帕想替他擦擦嘴角,这个原本自然的动作因为钟意的闪躲而变得尴尬。
钟意笑容都僵住了,“那个,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继续低头吃饭。
陆鹤彰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算和谐的气氛,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甚至因为钟意的拒绝,让他产生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但钟意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是很正常的。
陆鹤彰的气生得实在师出无名,只能自己默默消化,等钟意快要吃完了,他突然想起了正事。
带着不太自然的开场白,陆鹤彰缓缓道:“上午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啊?什么事?”钟意有点懵。
“关于我说你的画很一般,是违心的话,我一直都认为你的绘画水平很想当高超,假以时日会修炼成大艺术家。”
他终于把心里的实话都说出来了,松了一大口气。
可钟意却只是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您不用这么客气的,还专程跑来找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小气。”
意料之外的大方,让陆鹤彰觉得自己像重重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他倒宁可钟意去抱怨、去发泄,也不想看到他这么懂事地笑着说“没关系。”
真奇怪,他的大方也会让陆鹤彰感到生气。
陆鹤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钟意缠着他撒娇的时候他烦闷,钟意现在放手了,他依旧烦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唯一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他不能再见到钟意了。
自我的拉扯会让他理智越来越不清醒。
陆鹤彰深呼吸一口气,压着躁意说:“你没放在心里就好,我下午还有事,不陪你了。”
钟意说:“嗯,我下午学生会也有事,正好也没时间陪您了。”
“那再见。”
“再见,陆先生。”
明明已经要走了,陆鹤彰又折返,多说了一句:“我这周末应该会在家。”
钟意微张着嘴“啊”了一声,“我们班这周末要去乡下采风。”
“不出意外,我周一应该也在。”
“可是我们周二才回来。”
陆鹤彰双手都收紧成了拳头,逼着自己假装冷淡,“无所谓,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钟意点点头,“我知道,以后陆先生在家的时候,我会尽量回避的。”
陆鹤彰一眼深深看进了钟意的眼底。
他在思索,以钟意聪明的脑袋,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晚上那场说是为沈培风设的接风洗尘宴,其实也是为了提前让集团的高层管理提前认识这位即将横空出世的同事,并且极有可能成为陆鹤彰最得力的助手。
沈培风不过二十七岁,资历尚欠,况且之前一直都担任着人民教师的职业,从未涉足过职场,他能否胜任集团里的职务,大家心里都打着问号。
但陆鹤彰相当信任他,不然也不会让他担任要职。
今晚陆悄的父亲陆权也来了,不过不需要担心,目前沈培风和陆权还不知道对方和陆悄的关系,陆权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教授,只把他当做一个棘手的敌人而已。
陆权实际上也拥有着陆氏的小部分股份,他自认为陆鹤彰如果需要找帮手,不出意外也会是自己,没想到会从国外找这么个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