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岩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给个机会。”
给机会教他学游泳还是——直球选手安也遇上了人生第一个直球障碍,他再一次宕机了。
他大概还是没法适应路岩从朋友到追求者的身份改变,此刻的感觉并非是尴尬,而更接近惊讶和难以置信,手机没拿稳掉到腿上,他愣愣地盯了半晌。
路岩:“可以试试,我有分寸的。”
安也尽可能委婉道:“天气太热了。”
“水里其实还好。”路岩一边说一边想,他应该说“那太可惜了”,然后话题就此打住。
安也暗自叹了口气:“谢了,但是你的朋友诗踪人员为了不被读者们乱箭射死,正在努力画漫画。”
路岩只能说:“好吧。 ”
然后安也没有再答复。路岩抬头看了一眼,不太能找到安也的房间。他抬腿在水中缓慢行走。
他不想在此刻念着安也,那让他像个猴急的变态跟踪狂,便开始sao扰林盛,不过等了大半个钟林盛也没回复。他踹起一脚水,“啧”了声,心里嫌弃林盛的不靠谱。
(林一廊进来交资料时碰巧看见林盛一脸迷之微笑,一顿询问,竟然问出了林盛吓人的献计献策,顿时火冒三丈,现在就是家暴进行时。林盛努力辩解:“他俩都这么端着,安也端,路岩也端,这么高高在上生怕出丑,谈到世界末日都谈不起来。”林一廊:“那你不端着,你不高高在上,不如老板您明天就辞个职和我当同级同事吧!”说着资料都忘了拿,就气冲冲地跑出了办公室。)
不过腹诽归腹诽,路岩还不至于为此去找林一廊告状,不是小孩了,林某再怎么不靠谱,最终付诸行动的都是路岩自己。
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沉入水里一时不想再浮起来,闭着眼,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在接近和远离。他轻轻一踩水,滑了出去。水里让他觉得安全,能见度就这么点,怎样都不会被太多人看见。
他像在放空又像在回想。
在很久之前,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安也只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但不以为意,那时的他化身交际花,把一切感情都看得很低,把自己也看得很低,踩出了视线之外,看不见自己。
他觉得也许哪一天遇到另一个顺眼的帅哥,这喜欢就转移了。后来即使是到了成陵,旅游时朝夕相处,他也只有种“和安也在一起果然比和别人在一起舒服”的感觉。直到安也车祸那天,他赶到医院时并不能见到安也,隔着手术室的门,他觉得自己很冷静,脑海里还飘着许多杂乱无章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下一个旅游目的地前,然后看见这个目的地被山洪、海啸、地震、雪崩、龙卷风、火山爆发毁灭了,眼睁睁地看。前面没有路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没法接受日后的人生里再没有安也的出现。
五年多里一次次回想,一次次梳理,一次次拷问自己的心。心骗不了自己。
然后等来了奇迹。虽然医生说过很多次安也的意识是活跃着的,他们也针对这个现象开过很多研讨会,研究过很多国内国外的稀有病例,可实际上那时无论是他还是林一廊,都对安也醒来这件事不抱希望了。最希望安也醒来的是他们,可是最不相信安也能醒来的也偏偏是他们。只有他们这样在绝望中被一天一天折磨过来的人,才最难去期盼奇迹。
再然后就到今天了。
他觉得自己逐渐开始有些头晕,不得不钻出水面。
他现在尴尬得压根不敢回房间——他的房间和安也相邻,他现在看见安也的房间门都觉得尴尬,但他有些疲惫,也的确是不想再游了。最终疲惫战胜了尴尬,谁知他一出电梯,就撞上了电梯门口的安也。
……路岩掉头就进电梯,然后安也也进来了,二人一同往下。
路岩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能挪步子到相邻的另一部电梯里,生怕满身的汗味海味飘了一丝散去让安也知晓。
安也没事人似的问他:“你要去哪层?”
路岩:“突然想吃烧烤,打算下去买点。”
谁知道安也说:“那刚好,我想去买点烤生蚝。”
第三十四章
这里的大排档多半有烧烤业务,但大部分店子下午都处于休息状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炉子开着的,二人凑上去买了一袋。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烧烤比安也想象中贵不少,和他家楼下的某连锁店差不多价钱了,但味道着实很不错,叫人被烫得嘶嘶吸气也忍不住下嘴。
安也坐在阳台上,边吃边和路岩说:“其实我有点怕水,尤其是海滩这种,总担心一脚下去会踩到刀片,然后又怕缝针怕打破伤风。噢,不是怕疼,就是比较怕针。看别人打针我都手脚冰凉心跳加速。总之就怕上加怕……下水这活动不适合我。”
“明白,怕针啊,怪不得那时死活不肯打针。”路岩说。
安也回想自己的案底,“死活不肯打针”的卷宗实在多之又多,最颓废那段时间,拔个管能发一整周脾气,各种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