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叹了口气,让林一廊扶住了自己的肩膀。
林一廊对挤开人群很有一套暴力的方法,进了门,他更是立刻转身,“砰”一下极不耐烦地把所有脑袋都关在门外,惊得安也忍不住给他使眼色,让他温和点。
医生没有管林一廊的粗暴行径,按照安也报的卡号在键盘上输完,视线这才从屏幕错出。他草草扫了林一廊大概半眼,然后看向安也问怎么了。
安也说颈椎肩膀背疼。
医生便问他怎么个疼法。
安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什么痛法都齐全了,取决于他怎么用力。医生什么也没问出来,便只好安排他们先去拍片,看看再说。
安也无所谓,拍便拍吧。
可还没走出诊室,就又被医生叫住了。
“你们都还是学生吧?”
安也回头,说是啊。
“今天不是要上课吗?”医生问,“家长没来?”
安也还是礼貌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医生笑了笑,“就是突然想起来今天值班的医生中有俩神经病,看不惯人谈恋爱。”
“恐同?”安也问,“待会拍片那位?”
医生目光转向电脑屏幕“嗯”了声,就把他们赶了出去。安也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安也出门后看了眼门上资料,知道医生姓路,叫路岩。
他对路岩的第一印象,觉得这个人自带一张脸谱,明明一副眉眼已经把不平的情绪表达出十足,但偏要在脸上画一层程序化的平静淡漠。
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片是下午才拍的,检查结果没出什么事,应该只是发炎。安也不怎么想在这消毒水横行的地方多熏陶,便说自己怕疼怕针怕医院,晕血晕针晕护士。路岩没有强求,只是打趣了句“打针比病的还疼?”,就开了点药,放他们离开了。
缴费处的队伍虽看起来长,但排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只不过交完费不算完,他们还得绕过一栋楼去隔壁大厅拿药。等药才是重头戏。不过他们运气还可以,上午在医生快下班时看到了医生,现在等啊等啊之后,又在下午药房快下班时拿到了药。
……当然林一廊也把模考的卷子做完了,为此险些和安也冷战。
六点踏出医院时,半边天都是红的。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回宿舍,在街边一直走到红霞褪去,街灯亮起。
若是让安也把这一刻写进日记本里,大概会是这样一段话:人在一生中应该有这样一场恋爱,这样的晚风,浅如粉色的黄昏,两个人,走在路上,影子像树叶重叠一小片。
他由衷地喜欢这没有人认识他的街道,喜欢书里电影里画里无论看过多少次,现实中仍然浪漫而不腻味的晚霞,喜欢林一廊。
他们随便进了一间餐馆吃清汤火锅。唐止发信息问安也怎么样,安也刚舀了一碗玉米萝卜汤进碗里,回复说在吃火锅,吃完便连的士都不用打,就有唐止专车送了他们回林一廊家。
“跟他关系这么好啊?”刚吃饱站在路边,林一廊揉着安也的肚子调笑道。
“那是。”安也顺着他的话来说,“未来大舅子,可不得打好点关系。”
林一廊不知为何抱着他哈哈大笑,一路笑着拉着人上了车,把后座的满目杂物胡乱往里推,然后破天荒地拍了把唐止的椅背当作问好。末了他还在玩笑中状似无意地与唐止说了句谢谢。
唐止说不用,车到,放下他们,又驾车离开了。
傍晚的街道依然热闹。
只是一天的好运到此为止。
夜里凌晨一点半,安也高烧三十九度八再度入院,随后一周高烧不退,第八天入ICU。
林一廊又见到了安也的父母,尽管他们并不太记得林一廊。
路岩好像总是很闲,自从在医院门口偶遇过林一廊一次后,基本每天都能晃过来两三次。有两个护士小姐认得他,也许是误将安也当作路岩的亲人,每每见着都会特意告知一下安也的情况,包括安也问她们外面是不是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在等他。
唐止直接跟学校说父亲重病住院,给林一廊请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假。路岩劝过林一廊回去,林一廊不说话,只是摇头,没写多少的练习册放在腿上,像一大块铁压着。路岩后来也不再劝了,只是在安也父母问起时,稀松平常地说林一廊是他学生,跟过来学习的。安也父母便连连夸赞他俩年轻有为。
三天后安也体温降了下来,离开ICU,一个月后回校。
这时高考倒计时刚好一个月。
第七章
安也觉得自己好像发了个很漫长的呆,阳光从东绕到西,好像只经历了他的一次呼吸,又似乎只是小憩了一小会儿,他知道自己要在下一个季节醒来,然后把这里留给过去。
校园门口,人不是用自己的双脚站着的,是靠前胸贴后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叠起来的。
可是这不奇怪,榕树边小商店里,有人说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虽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