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指指窗子:“师兄在外头。”
容寸心头都没抬:“你看错了,你师兄现在连门都出不来……”
似乎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在郁白凝重的神情和赵钧看好戏的眼神下,容寸心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声音越来越慢,“来”字也不由自主地拖长了音。
脚步声停,身后幽幽响起花渐明的声音:“师、父,您叫我好找。”
小花儿——一位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力能抗鼎、目测一顿饭八个馒头且疑似热爱趴窗户的青壮年美男子,郁白的师兄花渐明花师兄——当着这个便宜师弟和一个外人的面,最终是摆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师父,我有话问你。我们出去说吧。”
容寸心神情微冷,仿佛一瞬间换了一个人:“在这儿说吧。”
花渐明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微笑间已经握住了容寸心的手腕:“当着外人的面,不好。”
郁白没弄清楚这两人在整什么花活儿,也懒得弄清楚,放下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罪恶之源:“师父慢走。”
赵钧被一嘴苦药乱了脑筋,当即也跟着来了一句:“师父慢走。”
花渐明:“???”
容寸心:“……”很好,那就再加一味腌了两年的酸笋吧。
第90章 夜月花朝
“你师父和师兄……是怎么回事?”赵钧看着郁白重新端在手里的碗,试图岔开话题蒙混过关,“这是他的真面容吗?”
“不知道。”郁白用三个字答完两个问题,“来,喝药了。”
赵钧:“……”
为何这话听着有些莫名的熟悉?他尚未来得及想清是在何处听过这几个字,脊背便已窜起一阵Yin森森的寒意。
。
一夜骤雨,山间清早的空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冷冽扑面而来。满山枫树经一夜雨水洗涤,到今早已是青翠欲滴,容寸心和花渐明二人并肩走着,偶尔经过树下,会有几滴昨夜的雨水啪嗒一下落到头顶。
啪嗒。啪嗒。又一滴雨水。
花渐明终于按捺不住地出声:“怎么,师父是收徒弟收上瘾了吗?一个郁白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
容寸心摆摆手:“那姓赵的乱叫,别乱冤枉人。”
花渐明却不肯罢休:“那郁白的事可不算冤枉您。”
“这个问题咱们昨晚不是讨论过了吗——好罢,我承认我违背了承诺,但昨晚也让你讨回来了,不是么?”容寸心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反问,“难道是昨晚没尽兴?”
“是,昨晚是讨论过了……可是您却始终没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花渐明手背渐渐爆起青筋,“师父,我找了您这么多年,您在做什么呢?”
容寸心不答,反而眯着眼睛笑起来:“那你又在做什么呢?”
“招惹是非,欺凌师弟,同门相残——小花儿,师父可没教过你这些。”
任何人在说出这种话时,都不会是多么愉快的口气,然而容寸心的语气却依旧温和,一如当年白玉京山顶上淡泊尔雅的仙人,包括对他的称呼,也依旧是哄孩子般的“小花儿”。
花渐明沉沉地盯着他:“您也没有教过我,我还会有‘师弟’。”
容寸心耸耸肩:“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小花儿,你不是孩子了,争宠什么的就不要学了。”他语重心长地劝说,“为师可以许你春宵一夜,却许不了你未来。有时间还是多出去走走,活泼开朗些才好。”
——就差劝他悬崖勒马另觅新欢。他一只手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虽然他已辟谷多年,但口腹之欲却未消退,这会儿倒有些想念多年前吃过的酒酿圆子,便想着去厨房碰碰运气。
不经意间回头,却瞥见花渐明已拔出了刀,心下一啧:“你这动不动就动手的毛病还是要改改。”
自家徒弟是什么脾性,他最是了解,这场斗法怕是从他闭关便开始酝酿,发酵了整整百年,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那便如他意。
他出门不爱带刀剑,四下看看,随手从灶膛里抄起一根木柴,两袖一甩,便迎上前去。
心中有刀,烧火的木柴亦能敌万军。
一个是天生道骨半步成仙,一个是郁气在心苦求多年,这样一场比试原该于青天烈日下引得万人空巷,此刻却只能困在这四方厨房里独自剑影刀光。
那木柴在容寸心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恍惚间令人觉得那枯干枝条已重获盎然生机,肆意生长春叶与夏花,却又灵蛇般巧妙游走于悬崖峭壁。那未修剪的尖叉一伸一勾,无形间躲过花渐明烈如飓风的攻势,终是擦过那凛冽刀锋,指在了他咽前。
一寸不偏,一寸不倚。
——枯木逢春。
花渐明沉默地败下阵来。
“我毕竟年长你许多,打不过我也是自然。”容寸心重新把木柴塞回灶膛里,安慰般地拍拍徒弟的肩膀,“放心,最多二十年,你便能超过我。”
一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