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起心肠,抽了张纸巾放在他手上,别过脸,“一周,一周后给我答复。妈现在需要你,我们家需要你。”
元杰低着头,待他走到门口了,我喊了他一声:“哥——,你回来吧,你应该回到你本该拥有的人生里来。”
他身体一滞,把门轻轻带上,走了。
第53章 和缓
元杰走后,我一个人怔在沙发上放空了脑袋。
雪花和五彩的波点鳞次交替出现,不停扰乱我的思路。
刚刚我跟元杰说清楚了吗?他信了多少?
我一遍又一遍回想我们的对话,懊恼地低叫出来。
元杰流着泪的双眼和他的那一句“我的世界塌了”,重复播放在我眼前,交织着勾起我的罪恶感。
“我,我怎么这样啊?”我自言自语道,“他是我哥啊。”
一只手轻柔地抚上我的脸,“元元?”
我回过神,陈诤蹲在我身侧,眼里流出担忧。
“顺利吗?他的反应怎么样?”
我茫然点头,“算顺利吧,我全部都跟他说了,全部……”
“那他……接受了?”
“还没有,但他会接受的,我们有证据呀,他自己也可以去做鉴定。我给了他一周的时间,他会答应回来的。”我抖开那两份鉴定报告,说服自己也在说服陈诤,“这都是找很权威的机构做的,难道还不够有信服力吗?他会接受的。”
我的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笑,“诤哥,这件事很快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陈诤脸上却没有笑意,望进了我眼底,也好像望进了我心里,“元元,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垂下眼,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你听吧,我全都录下来了。”
陈诤全程一言未发,听完后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元元,一周后如果他不同意,让我来跟他谈,好吗?”
“他,他怎么会不同意呢?元大华夫妻是坏人,我们才是他真正的亲人。”我缓慢地眨了眨眼,“我搞砸了吗?”
“你没错,你们只是立场不同。”陈诤坐起来把我搂过去,贴在我耳边,和声细语,“你太急了,一急就会显得强势。你把你自己放在强势的那一方,他会有被压迫的不适感,会本能地抗拒你和你说的话。”
“我强势了吗?我没有凶他。”我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好吧,我不该用元大华夫妻威胁他……”
对于这一点,我刚才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不仅仅是这里,元元,你的出发点错了。强势不只体现在声音大,还体现在内在的动力。你是优先出于对妈的保护、对家庭的完整性去说服元杰回来的,他感觉不到你对他个人存在的重视。他可能会想,为什么现在才找他回家?找他回家仅仅就是为了让别人开心吗?可他自己是不开心的。”
“我们和元大华夫妻是陌生人,会觉得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坏人,但元杰做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儿子了,和他们有深厚的感情,他的天然立场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你贬低元杰的父母,就是在隐形地贬低他和他的成长环境。你把他推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元元,你叫了元杰哥哥,或许是想打亲情牌,可你对他的态度还没有转变过来。你是在拿过去对元杰的态度对待他,而不是拿对哥哥的态度对待他。你没有给他充分的选择主动权,越逼他他可能逃得越远。”
听陈诤这样一说,我便觉得我处理得实在是糟透了,也许从元杰进门开始,我就没有做对的地方。
于已经知道全部事实的我来说,元杰是与爸妈有血脉连接的人,他被我划入了自己的领地。然而于元杰来说,我对他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
偏偏是我这个普通朋友告诉了他一件足以颠覆他人生的大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
虽然我打心底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
也是有不妥的,不妥之处在于,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恳切诚挚地拿他当哥哥去对话吗?
我对他有惊喜,有好感,有愧意,是很复杂的因缘际会的命运感,仿佛我们最开始不太愉快的遇见,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而我又和他不是真正的亲兄弟。我的理智、认知传达给我的信息是——他是我哥,但融在血里、刻在骨里,需要长久时间培养的情感羁绊,却松松散散,一吹就断。
前面那么多年,我也没有这么主动地想过要去找回他,现在只是因为遇到难题了,才迫切地想要找到一把便捷的钥匙打开困局。
正如陈诤所说,我对他的需要建立在对妈的爱、对家庭的维护上,而不是对他本人的期待。
我佩服又无奈地看向陈诤,“诤哥,你为什么总是比我自己还要先懂我呢?”
“懂你不好吗?”陈诤抱紧我。
“我只希望你懂我的好,不希望你懂我的坏。”
事实却是,陈诤在懂得我的好之前很多年,就已经看穿了我的坏——一种坏而不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