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缇一时也说不上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就仿佛是,仿佛是,他往那里一站,就是传说中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神仙。
这样想着,江缇仿佛真的看见了这人周身泛起淡淡的光辉,是那种柔和而温暖的光辉,既不炫目,也不高贵,显得亲切而柔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被人称为神仙公子了。
若这样的人都不能称之为神仙,还有谁配称为神仙呢?
江缇怔楞许久,直到官鸿出声提醒,才缓过神来。
她敛了敛心神,走进了草庐,却并没有打扰褚歏,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他。
褚歏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老妇人,转过身,这才看见站立一旁的江缇和官鸿。
“两位可是有什么事?”褚歏见二人,并不像来求医问药的,便如是问道。
“你是褚大夫?”江缇问道。
“正是,不知这位姑娘找在下,有何贵干?”褚歏略一颔首,温和一笑。
“在下江缇,雍城之人。”江缇抱拳,“素闻褚大夫医术高超,宅心仁厚,因此特来一会。还望褚大夫莫要见怪。”
褚歏看了她一眼。
他在雍城盘桓近一个月,没人拜会,如今离开了,反倒说是久闻大名前来拜会,怎么着都有些说不通吧。
他的目光柔和温雅,却让江缇招架不住,颇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怎会。”褚歏见她略显尴尬,便伸手指着一边的木凳子道,“江姑娘不辞辛苦前来,在下不胜荣幸。若不嫌弃草庐狭小,环境简陋,便过来坐下说吧。”
“怎会。”江缇忙道。
褚歏寻了一个干净的凳子给江缇,自己随便找了个木凳子坐了。
江缇坐定,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下,道:“在下家中经营一些药材行当。今日前来,是特意奉上一些药材,供褚大夫济世救人。因素来仰慕褚大夫大德,谨以些许药材,聊表寸心。”
说着,看向官鸿。官鸿会意,让那些跟来的人将整整两板车的装药材的木箱子拉了过来。
褚歏默默看着,并不言语。
“这药材是不多,不过,在下是怕褚大夫一人,带着不便。等褚大夫用完了,在下再派人送来。”江缇以为他是觉得这药材不多,于是立刻解释道。
“江姑娘误会了,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岂会嫌弃。”褚歏笑容淡了一些,眸中隐隐带着一丝怅然,又有一丝欣慰。
那这是什么意思?
褚歏看出了她的疑问,转头直视着她,道:“姑娘你,怕是受人之托吧?”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褚大夫这是何意?”江缇笑着掩饰。
“姑娘,是否也去过帝都贺城?”褚歏没有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江缇下意识摇了摇头,“未曾。”
“贺城有个傻子,一心想着暗地里帮我,想尽办法弯弯绕绕地让人给我送来药材资财。她呀,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褚歏站起身,走到了茅檐下,他的眸光落在滴答滴答落下的水珠上,恍惚而空寂。
然后他伸出手,接住了一滴落下的雨珠,嘴角带着一丝怅惘,又带着一丝宠溺,“这么大人了,越发傻了。”
看他这幅模样,江缇不知什么心情。
她也曾经,看见夫人在游廊下伸手接雨珠,神情与褚歏一般无二。
这样的认知,让人心里头酸酸胀胀的,说不清什么滋味。
到了这个时候,江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褚歏,知道她是受谁的嘱托。
一个在帝都贺城,一个远在西川;一个尊荣富贵,一个漂泊江湖;一个费心隐瞒,一个佯装不知。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这两个人,所隔又岂止是山海?
这么多年,或许一生都是死生不能相见。
这要多么纯粹真挚的两心相交,才能至今念念不忘。
让人惋惜。
却,更令人艳羡。
她这辈子,是不做这般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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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笑了。”褚歏转过身,敛去了落寞,笑得温润,朝她拱手道:“此番姑娘冒雨前来,还赠送如此多的药材。褚歏感怀在心。”
“不敢当。”江缇笑着回礼。
二人本不熟悉,说到这里,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沉默下来。
江缇整了整衣袖,抬眼看向他,斟酌了一下道:“不知褚大夫打算在此盘桓多久?”
“褚歏孑然一身,四处游走,并无计划。多则半载,少则一个月。”
西川地处偏避,物产虽丰饶,大夫却不多。像雍城、庆城、卞城这样的城郭,自然不缺行医大夫,可小村小镇的,连个游医都少见,可遑论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了。遇到这样一个行医治病还不收钱的大夫,极为难得。是以,每到一处义诊,褚歏都会滞留许久。
如此,江缇心中便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