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兆尹府需费些时辰,今日路上车马拥挤,这一路便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此刻京城热闹非凡,街上行人也比平日多些,多是看洋人热闹看得兴起的。
秦山芙将淳记的案子简单过了一遍,仔细又听了一会车外的动静,问窦近台:“今日洋人这案子,你们说杀就杀,可会有什么麻烦?”
窦近台浅笑:“麻烦自然会有。可要铲除弊病,这些都是绕不开的事,倘若姑娘一会能让姓何的招供,便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方才你放走贾仕德,也是晋王殿下的意思?”
窦近台不答,“殿下自有他的成算。”
法庭之外的事,秦山芙自然也管不得了。她不再多问,又重新埋头思考眼下的案子。
又过一会,车终于到了。只见京兆尹府的门口也围了不少百姓,都是方才看洋人那案子没过瘾,被淳记二当家击鼓给引来的。
秦山芙匆匆赶往公堂,淳记二当家已在堂内,冲她恭敬一礼。另一边也是个模样富态的中年人,想必他就是嘉利行的掌柜何斯利。
上座的邢定中刚从菜市口回来,连口茶都没喝。然而这案子被晋王叮咛拖不得,只好强打起Jing神,拍了惊堂木准备开审。
“方才何人击鼓?”
淳记二当家跪下:“是小的击鼓。”
“所为何事?”
“小的要状告嘉利行毁我淳记商誉!”
这案子邢定中只略略听过个大概,并不知详情。只见淳记二当家言辞恳切,确像沾惹了巨大的麻烦,问道:“怎么个毁谤商誉?”
淳记二当家原想开口利落控诉,然而一急脑子反倒一片白,许多要说的全堆在喉咙里不知该先捡哪个说,一时哽住。
秦山芙见状便安抚他道:“二当家,这种拌嘴皮子的活计便由我来吧。”
淳记二当家忙退到一边,“好好好,有劳秦讼师。”
秦山芙点点头,上前两步走到正中,向邢定中福了一礼,不紧不慢地开始陈情。
“近些日子,市面上不少人声称喝了淳记的岩茶坏了肚子,甚至还有呕吐不止有中毒征兆的。我们多番查探,发现有些茶铺里卖了一种茶,其包装为红纸黑字,「淳」字在正中,与淳记的包装相仿,而里面的茶叶品质却与淳记差了十万八千里,正是这种茶让人喝坏了身子。淳记岩茶盛享百年美誉,这糟茶自然不是出自淳记。我们顺着进货渠道一排查,发现这种茶正出自何老板手中。”
秦山芙面向膀大腰圆的何斯利问道:“敢问何老板,你为何要坏淳记声誉?”
何斯利小眼睛滴溜一转,别过脸轻嗤道:“小娘子可别血口喷人。谁坏你们淳记的声誉了?我自是卖我自己的茶,关你们淳记何事?”
何斯利胖手一挥,一个跑腿的小厮麻利地将两包茶叶摆上邢定中的桌案。
何斯利转向邢定中,立刻露出讨好的笑:“邢大人,您可要明察啊。您且仔细了看两家的货,小的所卖茶叶,贴的是自己的牌子,是「涥记」,跟他们淳记,可半点关系也没有哇!”
邢定中拿来两包茶一看,竟一下有些眼晕。这两包一个「淳记」一个「涥记」,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但仔细辨别比划,这才确认是两个不同的字。
何斯利继续表清白:“我家卖自己的茶,跟淳记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卖自家的东西,怎就毁了他家的商誉了?是,我家是比不得他们淳记老牌子势大,也是今年才试着做岩茶,但可惜家底薄,底子差,做出来的东西确实不尽如人意,但你们淳记总不能仗着自己是这行当里的头一家,便不让别人做这门生意吧?”
这何斯利,竟恶人先告状,嫌淳记家大业大搞垄断了!
秦山芙被他的厚脸皮给逗笑了,见他抖着一脸肥rou真情实意地装弱小可怜又无助,实在是喜感得不行。
然而再喜感,他也是对方当事人,尤其秦山芙还知道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当即便冷了脸色,回呛道:“何老板这是玩花招呢。你说你们是今年新起家的生意,那我有些问题,还待何掌柜回答一二,不知何掌柜敢不敢答。”
许是秦山芙过于镇静,何斯利凭直觉感到她不好惹,支吾半晌就是不敢应。外头有多事的百姓笑他:“这才刚升堂没一会,你就怂啦?”
嘉利行的掌柜心虚,自是引得众人一片嘘声。邢定中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岂容闲人多嘴!——何斯利,淳记的讼师有话问你,你到底敢不敢答?”
何斯利连忙堆笑点头:“大人哪的话,她问什么,我答什么,没什么不敢的。”
“既如此,就请何掌柜作答一二了。”秦山芙接口道:“第一,既是做生意取名字,汉字千千万万,为何何掌柜要给自家的岩茶取名为「涥记」?”
“这……”
“淳记岩茶之所以叫淳记,是取质朴敦厚之美意,敢问何掌柜,你家的「涥记」,又是什么典故?”
第一个问题就让何斯利没嘴回。
「涥」这个字除了作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