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山芙不想让郑大娘忧心,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看判词说,街坊邻里都知道蕊环不是良家子,这些街坊都是谁,你知道么?”
“呸!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街坊!”
“这些人没有去公堂作证?”
郑大娘摇头:“一个影子都没见着,就听那冯屠户的老婆在公堂上振振有词,说什么大伙都知道。”
“判官大人也没查证是否属实?”
“没有!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文了。”
这就离谱了。
冯屠户说街坊都知道,可这街坊既不出庭作证,也不提交画了押的证词,空口无凭的说法,这判案子的就信了?!
秦山芙压下心底的困惑,继续细读判词。
接下来判词又写道,经仵作验身,可推测凶案当晚蕊环与冯屠户发生了激烈的争斗。秦山芙马上停下来将整个卷宗翻了个遍,根本没有仵作的鉴定结论。
仵作验尸结果也是本案的关键证据,可为何偏偏,这份意见不翼而飞?
秦山芙问道:“郑大娘,当日堂审之时,官府可唤了仵作到场问话?”
郑大娘又是摇头:“没有。”
秦山芙越发觉得蹊跷。
她继续看下去,看到最后才发现,这判词最终给蕊环定的罪名是“斗杀”。所谓“斗杀”,是在斗殴过程中因激愤失手杀人。依《大宪律》,“斗杀”最多判处流徙,而蕊环却被判了斩刑。
这前前后后一连串的漏洞与谬误,显然不是无心之失。这玉卢县的判官,是一定要蕊环的命不可?!
秦山芙拉过郑大娘,小声问:“这冯屠户一家,与玉卢县的知县关系可密切?”
郑大娘脸色一白,“我倒没听说过这档子事。你、你的意思是……”
秦山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案子里头有不少猫腻,要翻案的阻力恐怕不小,还得再往深里挖一挖。郑大娘,我必须尽快见一下这个案子的仵作了。”
事不宜迟,秦山芙将卷宗还回去后就返回客栈准备车马了。
而这厢,秦山芙都阅完卷回来了,韩大公子才优雅地坐在客栈雅阁里对着一桌子的小菜挑挑拣拣,半天没吃下几口。
秦山芙一见他这个磨叽样就来气,直接越过他问柳全:“今早阅卷发现了些疑点,我要赶去玉卢县找这案子的仵作,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柳全一听秦山芙发现疑点就振奋了,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现在马上立刻能走,但好歹没忘记自己的本分,看一眼自家公子,耷拉着眉眼有苦难言:“这……”
韩昼一听她早上有了进展,也来了Jing神:“秦姑娘果然厉害!姑娘稍等,等我吃完早膳,我们一起——”
“早膳可以路上吃,事不宜迟,要走就现在。”
秦山芙二话不说拾起几个盘子里的包子丢到柳全怀里让他带着走,然后自己就风风火火下楼找店小二套车。
走了半截她又转身对韩昼严肃道:“韩公子,恕我冒犯,你个大男人家事情着实多了些。跟我出门办案,就得依我的节奏,否则趁早别掺和。”
韩昼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可秦山芙说罢就跑下楼,开始安排出行事宜。
而韩昼这次没敢再造次,平时出个远门都要鸡零狗碎收拾半天,今天就老老实实只揣了几块点心匆匆上了车。上车之后发现秦山芙已经在里面了,正伏在桌案写着什么东西。
“秦姑娘在写什么?”
“今日阅卷时的要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古代就是不方便,搁现代法院早就贴心地把卷宗压缩成光盘了,再不济,掏出手机拍照也行啊。
韩昼面露愧色:“哎,上午没能跟姑娘一起去府衙实在是遗憾。我还特意卯正时分就起了。”
“……我也是卯正时分起的。”
一个时间起床,然后一个阅卷归来,一个还在客栈磨叽,到底是为什么?
韩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转移话题:“说起来,秦姑娘发现了什么疑点?”
“好几处。比如定罪斗杀却判斩刑,仵作验身却未入卷这些。”
韩昼一愣,没跟上思路:“‘斗杀’?这是何意?”
秦山芙不答,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韩公子,你是要我给你普法么?”
韩昼一听这话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许是今日心情好,也或许是这一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韩大公子这次再没二话,很是爽快地摸出一角碎银递过去,笑眯眯道:“秦姑娘看这些钱够么?能否得秦姑娘详尽解惑一番?”
“够,不够再加嘛,反正时间有的是。”你的钱也有的是。
秦山芙一点也没客气地将银子收起来,然后就耐心解释起来。
“《大宪律》规定了三种杀人的类型,即‘谋杀’、‘斗杀’和‘过失杀’。直白讲,谋杀就是要处心积虑害人性命,此罪最高可判斩刑;过失杀,则是无心之失,罪责最轻,最重不过徒刑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