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步尘安终于觉得疼了,“啊啊”了两声,伸手去捏住他的脸颊。
“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啊。”徐阆赶紧松了手,安抚似的揉了揉步尘安窄窄的肩膀。
步尘安却摇了摇头,抬起手臂,遥遥指向远处,是要他看。
徐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天际的一端,有无数缕流光显现,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穿针引线,以天幕为绸,描摹出斑斓的颜色,拓开浮云,从容不迫地奔赴昆仑。
小孩儿不懂这些,只图个好看,乐呵呵地瞧着,觉得新鲜,于是便指给徐阆,要他看。
“尘安。”徐阆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欢喜,反而显得沉重,他轻轻握住步尘安那纤细的手臂,放回他身侧,低声说道,“你在人间走的这一遭,不过五六余年,一路风餐露宿,被家人所遗弃,又日夜经受恶鬼的侵扰,好不容易找到了栖身之处,转眼间又如云烟般散去……”
“倘若可以,我也想救下所有人。”他苦笑道,“然而,可叹,我徐阆不过一介庸人。”
小孩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听着,晃着腿,仍然远远地去眺望天际的流光。
也幸而他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徐阆想,无知恐怕才是一种幸福。
步尘容这时候应该已经在烈火中粉身碎骨,化作一片滚烫的血海。徐阆试着去想那个场面,看着年纪不大的姑娘躺在铜铃簇拥的花丛之中,缓缓地沉入锻器池,皮rou逐渐融化,或许也称得上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美感。有些事物,即使是毁灭的那一刻,也仍然是圆整的。
徐阆有些话没有告诉步尘容,毕竟,让她拥有希望,再摧毁她的希望,实在太残酷了。
事实上,并非所有神仙都心甘情愿地应下了自天界而来的呼唤。
那些散仙向来肆意惯了,各居一方,也不曾向帝君俯首称臣,他们是云,是雾,是雨,是霜,是风,是一切无法捉摸的东西,若非有必要,他们一般都游离在其余神仙之外。
当徐阆踏足地府,唤醒他们的记忆之后,其中的一部分神仙,毫不留恋地舍弃了神格。
大抵就像许多凡人向往着永生,也有一些神仙,同样向往着那短暂的、鲜活的生命。
他不知道那些神仙舍弃了神格之后,会不会真的变成凡人,又或者是游离于法则外,变成行尸走rou的一具躯壳,他不知道,所以不能告诉步尘容,所以不能轻易地给她承诺。
往后,在这人间踽踽独行的时候,她会遇见他们吗?会吗,不会吗?谁又说得清呢?
正想着,那些流光已经离得很近了,最前面的那一个轻飘飘落在了徐阆面前,冷冽的雪青色光芒缓缓消散,白发如雪的星君显出身形,眉间点着一抹朱砂痣,那双略显凌厉的丹凤眼低垂下来,旁人或许觉得她有些不好惹,徐阆却知道,这位星君是个外冷内热的神仙。
“九殿下。”星君右手按在胸口处,微微欠身,随即又抬眼望向徐阆,“阆风仙君。”
步尘安瞧着她,也不知她口中的“九殿下”是自己,倒是徐阆笑了笑,向她打了个招呼。
武曲颔首,发间的缎带被微风吹得飞舞,像蜿蜒流淌的星河,缀着星光,她莲步轻移,与徐阆擦肩而过之际,却又轻声说道,“徐阆,愿你此后,能如山川,望尽这大千世界。”
徐阆应下了,武曲又和他对视了一眼,几步走到了一旁,垂下眸子,静静地站着。
紧接着,是第二道流光,浅淡的鸦青色光芒褪去后,眉目朗然的星君显出身形,他仪态从容,唇边向来是噙着一点游刃有余的笑意,胸中囊括山壑,仿佛无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掌控,徐阆想,那些故事里“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大抵都是像这样的。
他和武曲一样,一显出身形,就先欠身向着步尘安行了礼,之后才唤了一声徐阆。
徐阆亦是向他微笑,“廉贞星君,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星君也能清闲一段时日了。”
“星宫尚未落成,恐怕暂时还不行。”廉贞星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叹息道,“在这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倒也不能说是坏事,至少这安静的天界能热闹一阵了。”
说罢,他便走到武曲星君的身侧去了,徐阆暗想,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相处会不会尴尬。
毕竟托生人间,昔日的同僚竟成了叔侄关系,再如何他们也多少会觉得有些奇怪吧。
随之而来的,是第三道流光,灵动的暗黄色光芒散去,笑yinyin的星君显出身形,他瞧起来是很好相处的,想必平日里鬼点子也很多,流云绕着他缓缓浮动,倘若给他安上一个人间的职位,徐阆心想,大约是那些名门正派里的掌事了,无论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每个前来的星君都先向步尘安行的礼,步尘安听得久了,也隐约明白了这是在喊自己,等到禄存星君唤了句“九殿下”后,他就试探地指了指自己,旋即,禄存就笑了,说,是。
这位禄存星君显然和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