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男人都是低垂着头颅，眼睛似乎闭着，又似乎是睁开了一丝缝隙，整个人看起来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但他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将死的觉悟，眉眼依旧舒朗，只是平白多了几分深沉的悲伤。
天色渐暗，冷月如霜。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身上，隐隐间，似乎可以看到他的血rou正在一寸寸地生长着，而他的双眉紧紧蹙起，牙关紧咬，好像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但他一直都很安静，连天地似乎都为他而静默。
夜深，月光越发凄冷。
寒冰自海面蔓延至十字架，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十字架上已经是冷如冰霜。
冰锥刺入刚刚长好的血rou里，男子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迹。
血rou继续生长，冰锥刺得更深。
好不容易熬过了黎明，终于迎来了天边的曙光，海浪又开始一次次拍打他的身躯，震碎他的经脉。
天边忽然出现一驾洁白无瑕的马车，马车的轮廓有金色的晶石镶嵌，用金蝉丝做成的繁复流苏迎风飘扬，更彰显得马车华美无比。
拉着马车的白龙在十字架面前稳稳停下后，一个黑色的绸布从马车里飘出，裹住了十字架上男子的下腹处。
待黑色的绸布缠住男子的下腹，马车里才走出来一个身穿豆粉色锦缎的女子。
她不过是略施粉黛，便已显得光彩照人，美艳无方。
她缓缓走下马车，凌空而立。
原本翻腾的大海，似乎也因为她的到来也变得温顺无比，平静得掀不起丝毫浪花。
女子指尖微动，周身边涌动起元力，将她送至男子跟前。
“君九御，你何必如此固执，你只需要吃下忘情丹，就不用忍受这无岸海之苦，你甚至可以继续去神域做你的杀神，一切都会回到当初的样子，这样，不好吗？”女子秀眉蹙起，泫然欲泣，温婉可人的模样任何一个人男人见了，都忍不住要怜爱。
君九御不过是缓缓抬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微微一愣，“江亦暖？”
“对，是我。我没死。”江亦暖咬唇，殷殷期盼地看着他，“你听我一次好不好，吃了忘情丹。”
君九御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你没死，那到底是谁以身祭了我的回天剑？”
江亦暖咬牙，“没有谁。”
君九御冷笑，别过眼，不再去看她。
“君九御！”江亦暖见他如此，只能狠了狠心，“我只能求他到今天，今天之后，你若是再不吃忘情丹，他就会杀了你！”
君九御声音嘶哑，威严却不该，“让他来啊！看他能不能杀我！”
平静的海底骤然涌起一丝诡异的气息，掀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
江亦暖心头一惊，含泪道，“你就这么放不下夜无情吗？我跟你相识相知数万年，难道还不及她跟你的十几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君九御冷冷看她，“你比我更清楚，我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
江亦暖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身形一晃，继而勾起一个Yin恻恻的笑容，“那我告诉你，你曾经心里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夜无情也不过是普通夜家子弟而已！”
君九御只闭了眼，不再理会她。
江亦暖却发了疯一般，泪水涌出，嘶吼着，“那你就去死吧！”
君九御依旧无动于衷。
江亦暖只能快步奔回了马车。
马车里，一袭黑衣华服的男子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以后都不要再为他伤心了，答应我，好吗？”
江亦暖微微颔首，泪水浸shi了他的华服，“好。我已经决心放弃他了。我真的已经放下他了。”
“那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嗯。”
白龙驾着马车飞快离去，顷刻间消失在天际。
而今天的秃鹫，似乎比往日来得更早了些，也更多了些。
海底的那些妖兽也开始躁动不安，好像随时都要冲上来吞食他的血骨。
他的心意外的平静。
他曾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却偏偏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护住了无情。
也好在忘情丹只有在当事人自愿的时候才真正有效，他们至少不能强迫他吃了忘情丹。
一旦他吃了忘情丹，他们肯定会让他回神域，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让他杀了无情，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人也清楚，无情不是能轻易被斩杀的，所以就想借他的手。
只要他一天不吃忘情丹，那么他们就无法轻易把无情怎么样。
更何况，他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君九御了。
三年之前，无岸海上的秃鹫和妖兽或许能要了他的命，但现在，想杀他君九御，可没那么容易！
第162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