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没了,小丘铲平了,荆棘铲平了,站在这里,视野一望无际。
谭立和说:“地方都会变的。没什么会一成不变,总不改变,也不见得好。变着变着,说不定就变得最合你心意了。”
他顿了顿:“阿爸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怕你一时不慎,行差踏错了。”
谭艾琳嘟着嘴。
“把嘴放下来。”谭立和看了她一眼说,“你也别不高兴,我说说你也是为你好。”
谭立和有点惆怅:“人家高门大户的,你要谨慎些才好。”
谭艾琳不说话,从地上捡了块圆溜溜的小石子攥手里。
谭立和:“其实我也不想你找个这么有钱的。你弟说王子峰比我们村的阿超老板还要有钱得多。”
阿超是谭家村首富,做工头起家,因为发达了,所以村里的大小事村里人都会跟他说,他也很爽快地出钱出力。村里人都认识他,大家如果要形容某个陌生人的富有程度,阿超就是参照物。
但要说拿他跟王子峰比,呃……
谭艾琳只得点点头。
谭立和叹气:“我一直希望你能找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能差,得有责任心,有上进心,顾家,两个人安安分分有商有量过日子。这样的日子踏实。但你找了这么个,他这样儿的,哪里能有多少话让你作主呢?保不定你得受委屈。但既然是你喜欢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俩好就行了。不过要是他哪天对你不好了,你别缠着,回家。我和你妈、你哥你弟都能养你。”
谭艾琳苦笑:“爸爸,我也能养我自己。您别担心这些。”
谭立和:“你能养活你自己是你的事,娘家人能容你回来养你是另一回事。反正,甭管受了什么委屈,大胆回家来,爸妈在家呢!都给你撑腰。”
谭艾琳咬着嘴唇,鼻子酸溜溜的,说不出话来。
谭立和:“有什么委屈,要跟家里人说,别瞒着。以后要多听你妈和你阿哥阿弟的话,有什么多问问他们,也别不领他们的好意。你弟虽然比你小几岁,可他也成家立室了,有担当了,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主意的,让他给你依靠。你就是从小到大都闷葫芦一个,不报喜也不报忧,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谭艾琳低头,她从小到大确实这样,即使内心已经兵荒马乱,但面上总是沉默。喜也好忧也好,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很高兴的事情,开心一下之后觉得也就那样,不开心的事情,觉得熬一熬就能熬过去了。
没想到,这样反而造成父母的担心。
谭立和:“艾琳,你下次回来,叫王子峰一起过来给我看看。他要是真想跟你处,再忙他也得来给我看看。”
谭艾琳嗫嚅:“等他闲些吧,他说了闲些会陪我回来看看。”
“那就好。”谭立和点点头,“但他的话你也不能光信着,你得看他做不做。说谁都会说,他真这么做了才是真有心。”
谭艾琳点头。
两人走到田间,田野一望无际,已经结穗的稻禾在风里招摇,爬满了垄间的番薯苗密密匝匝,宽大的叶子和成片的紫色的像小喇叭的番薯花儿欢欣闹腾。
父女俩静静地看着,沉默半晌,谭立和问:“这么些年,你记恨魏阳吗?”
谭艾琳沉默。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记恨过魏阳,但也不想再提他。离婚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个很大的事,甚至足以击沉一个女人的自信,但谭艾琳在最痛的时候也没有流泪。她像一只受了伤的猫,把自己躲起来,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自舔伤口。
只是舔着舔着,就麻木了。
原来让她瞬间遍体冰凉手脚发抖的事,会在时光汹涌中,如轻烟消散。
她远远地看着它们消失,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心动,没有不舍。
魏阳就好像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的一个梦,不说起,就不会去想;一说,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默。
谭立和看了看她,叹息道:“艾琳,这些事,你得让它过去了。”
“早过去了。我没惦记着。”谭艾琳低头说。
谭立和没和她争,沉yin半晌:“道理你都懂,但阿爸还是想叮嘱你。”
“别恨魏阳。”
“你看看这附近。”谭立和环指一圈,“山可以铲平,那些杂七杂八的荆棘杂草还有树,都可以铲掉。荒地可以变良田,良田也可以丢荒。没有什么变不了。”
“也没有什么过不去。”
谭立和摇摇头:“你们几个,我原来最不Cao心你。你哥你弟小时候都皮,整日整日地不挨家。你从小就乖,读书也好,从小到大都有一堆人和你玩儿,也没见你跟谁红过脸。”
“我就想着啊,这么乖的一个女儿,事事都好,以后总该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坎儿。”谭立和看着远处的山,目光有点迷茫,“你刚和魏阳分开那段时间我总想不过来,我女儿哪儿不好了呢,要遭这么一个坎儿。可后来阿爸想通了,你没啥不好。这些事,都不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