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是有些感冒。”谭立和说,“我自己抓了些药吃,没什么事了。”
他抚摸着有些浮肿的手和小腿:“人老了,哪里还能时时能跑能跳的,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咯。你看我感冒都好了几天了,这些浮肿都还没消。”
谭艾琳担心地问:“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里用得着做这个!”谭立和摆摆手,“不要提‘医院’这个词,不吉利。人老了,零件也老了,这里那里掉一下链子很正常,没什么可担心的。去医院,说法就不好听了,去了还检查出一堆问题来,没事都说成有事。”
谭艾琳扁嘴:“去检查一下也好放心嘛!有问题才检查出问题,没问题是没问题啊。”
“你懂什么!”谭立和瞪眼,“好好的去什么医院!”
见谭立和不高兴,谭艾琳也不敢再多说。
老头子和老一辈的人都这样,非常忌讳提到“医院”这个词,觉得晦气。
他们对身体和疾病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体系,非常顽固,不可沟通。作为老一辈人,谭立和和村里的老人一样,乡土观念极重。这种乡土观念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对于生命的选择。比如在治病上,村里的老人几乎个个都是神医,哪里不舒服,他们都会自己到野外拔些草药回来吃,自己拔草药不能解决的,便开个方子到药店去捡,或者找村里在这方面名望比较高的人帮忙开个方子。
小事自己处理。
如果是大事……老人的想法很淡然,既然都是大事了,自然也就不必处理了,在家静静待着就行了。这种情况下的老人是绝对不肯上医院去的,因为传统的乡土观念让他们笃信,去了就回不来了,他们要落叶归根——活着的时候在根边守着等待落下。
阿彪听不懂谭艾琳的家乡话,职业习惯是他本来也没什么话,所以他们父女俩聊他们的,他一个人闷闷地喝水。
“我们说话,他能听懂么?”谭立和问谭艾琳。
“不懂吧。”谭艾琳说,“上次王子峰听我跟弟弟打电话也没听懂。”
谭立和说:“你问问他。”
谭艾琳觉得好笑,不知道老头子是怕客人闷着了还是有什么秘密要聊怕人听了去。她问阿彪:“阿彪,你能听懂我们的本地话吗?”
阿彪摇摇头。回答完之后,阿彪觉得他们父女可能有什么需要单独聊的,于是指指屋外:“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谭立和看着阿彪出了门,压低了嗓子责备谭艾琳:“艾琳,你怎么可以这样?”
谭艾琳吓了一跳:“我哪样?”
“你跟王子峰好,你又勾搭这个阿彪干什么?”谭立和表情威严,“你是嫌事情不够乱吗?”
谭艾琳:“……”
她只好耐心地向父亲解释阿彪的身份。
谭立和半信半疑:“真的?”
谭艾琳都给气笑了:“爸!您看我是那种人么?”
谭立和不语。
谭艾琳觉得很丧气,老头子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
被自己的亲爹这样质疑,谭艾琳也是无话可说了。
正说话间,谭艾琳的妈妈汪春红女士回来了,她在老屋那边宰完鸡,用个盆子托着捧回来。
谭艾琳高兴地迎上去接过来:“妈,我刚和爸说今晚有鸡汤喝了呢!”
汪春红女士“唔”了一下,四处打量,低声问:“王子峰呢?”
“他?”谭艾琳一愣,回过神来,“他没回来。”
“没回?那跟你回来的是谁?”汪春红女士拉长了脸,“林生说和你回来的是别的男人,我还呸他胡说。”
谭艾琳:“……”
汪春红女士皱眉:“听说凶神恶煞的,一下车就想打人的样子?”
谭艾琳:“……”
好不容易才坦白从宽,交代完这一切。谭艾琳这才想起来还没给王子峰报平安。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说自己回到了。
王子峰秒回:打电话?
谭艾琳想了想,拒绝了,她不知道自己和王子峰讲起电话来会是什么表情,老头子看了要是不高兴,那她刚回到家就是接二连三地给老人糟心。回房间关上门躲起来听的话,似乎也很可疑。
反正,不如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
谭立和看谭艾琳发了半天信息,很不满意:“艾琳,你怎么整天捧着个手机玩?”
谭艾琳:“……”
谭艾琳识趣地放下手机去帮汪女士做饭,很有成就感地做了满桌菜。
打电话叫阿彪回来吃饭,谭立和坚持让阿彪坐上位,阿彪推辞不下便坐了下来。谭艾琳偷眼观察他,整顿饭他吃得强作镇定。
有外人在,谭立和夫妇也不怎么说话,只一味给阿彪劝菜,谭艾琳觉得,阿彪都要快被撑死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客套两句,阿彪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暂时性地忘记了自己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