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苏宅里,严实正发泄着对苏子叶的不满:“你这个不孝孙,说好带我老头子去西藏,结果到了之后把我扔别人家里,自己跑出去逛了一圈就吵吵着要回来。敢情我老头子就是陪你跑了一趟腿,啥都没捞着!”
苏子叶给严实泡茶,边倒水边赔笑:“还不是因为您有高原反应嘛,我可不敢随便冒险,况且连您的学生都拖着您,不让您去,这也不能把气都撒我一个人头上啊。”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些油腔滑舌的调调?你快出去吧,别在我眼前溜达,我看着碍眼!看着你小子就来气!”说着,严实连连摆手,让苏子叶出门去,自己背着手出门,不知道去谁家串门去了。
苏子叶知道,这是老头子给他时间让他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刚刚下过雨,空气chaoshi却也清新。
苏子叶开着车一个人进了山。
山路相较于一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条不宽的柏油路,错车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路两旁的树也无甚变化,依旧郁郁葱葱,一眼望去,满目青翠。
只是当初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金丝楠乌木盒,盒子不大,苏子叶却是连多看几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年的时间里,苏子叶带着这方木盒走了好多地方,凡是曾经顾其羽和他提过的,他都带着顾其羽去看了看。
可是真的好难过,因为不管他苏子叶对着乌木盒说多少话,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
他真的好想念那个清风霁月的人,哪怕坐在身边都是安心。
而,如今,他终于要亲自将这方寄托他思念的木盒送到它该去的地方了,就像他要舍弃了顾其羽一般,那种感受真的是撕心裂肺,却又无处诉说。
但是,他父亲说得对,人总要入土为安的。
哪怕再不舍,总也不能守着一方木盒过下半辈子,况且,如果他这样做,想来顾其羽也会怪他。
刘达在顾家老宅前等着苏子叶。
他身后的顾家老宅已经修葺一新,灰墙红瓦,颇具江南风格。院子里种了一棵手臂粗的栀子树,长势很好,一树的栀子花开的尤为繁盛。
“刘叔,都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
闻言,苏子叶抱着顾其羽的骨灰盒直接绕过顾宅,来到顾其羽父母的墓地前。
墓前刘达已经派人处理了杂草,摆了新的贡盘,燃了新的香。
苏子叶对着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道:“顾家二老,今日我将你们的其羽送回来了。生前他一直怕你们不要他,不敢回到你们身边,如今他去了你们那里,希望你们能理解他,不要对他过度苛责,他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
说完,他转到旁边一处新立的墓碑后,将手中的骨灰盒放进新砌的墓坑内,仔仔细细的摆正,又认认真真的擦了周边的浮灰,最后又郑重的添了几盏长明灯。
随后,才让刘达安排人将墓修葺完成。
看着石板一点一点的将骨灰盒掩埋,苏子叶终究不忍心,转头朝顾家老宅走去。
老宅并没有修的多Jing致,比之苏宅差了许多,就是普通的农家样式,一楼是简单的客厅,二楼也只有一间卧室,通体刷了大白,简简单单,却让苏子叶眼眶发酸。
虽然是顾其羽的老宅,但是新修葺的房子没有一点顾其羽存在的痕迹,唯有墙上挂着的几张老照片,证明着曾经这方院落承载过一个幸福的家庭。
苏子叶盯着墙上那张顾其羽十岁时候的照片看了许久,那样纯真的笑容,是他苏子叶从未见到过的。
要是那时候遇到顾其羽多好,苏子叶想,以他家的财力人力,定然会救回苏子叶的妈妈,会让苏子叶幸福的长大。
可是转念一想,苏子叶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什么时候他这个看惯生死的医生也有了这些荒诞幼稚的幻想?
对,幼稚,真是太幼稚了。
少年恋人经不起岁月,他和顾其羽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却也是最好的时间了。
从屋里出来,苏子叶坐在檐下的长凳上,透过围墙的铁栅栏看向不远处正在砌坟的匠人,那地上的土包一点点的堆起来,形成一个浑圆,从此之后,他的爱人就要长眠在哪个土包之下了。
随着青砖一块块的加高,苏子叶原本难受不已的心脏,忽然开始逐渐变得平静。
就像随处漂泊的人忽然找到了定居之所,一切尘埃落定后,说不出的安心。
从此,他的爱人就将安安静静的坐落在这里,无论他苏子叶何时来,他都不会离开。
抬头看了看太阳,温暖明亮,在这多雨的季节里,真是少有的明媚。
苏子叶忽然有些释怀,站起身向墓地走去。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他苏子叶也不该如此颓废,毕竟这也不绝不是顾其羽所希望的。
苏子叶不知道的是,在顾宅不远处,一群工人用车旁边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面包车,面包车上坐着程明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