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其羽知道,即使路况再好,盘山公路就是盘山公路,开起来不仅要小心慎重,还免不了要忍受恶心头晕。
“山路不好走,我会开慢点,你要是不舒服要及时和我说,不要硬抗。”苏子叶嘱咐道。
顾其羽点头应下,不过对于苏子叶的车技他还是很信得过的。
不过事实是,信得过归信得过,到底是多年没走过山路的人,一个小时的路程,顾其羽吐了三次,要不是苏子叶会一些按摩手法,他怕是都要将心肝肺给吐出来。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顾其羽脸色由黄转青,快熬不住的时候,车子终于进了村。
当年的村子已经变了样子,家家户户虽然住的依旧是两层或者三层小楼,但是明显和以前的泥墙土瓦不一样,都是修的样式新颖的小别墅,红墙绿瓦或者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村里人不多,无论男女老少都没见几个,一路开到家门口,连个熟人都没碰到。
顾其羽的老家在半山腰。四川山里人修房子不像北方平原,修的横看成岭侧成峰,一排排整齐的像四方块或者长条形,四川山里人修房子都是东一户西一户,延着弯曲的山路而建。所以离着顾家老宅最近的邻居也得有个二百米,而且那一户已经梁塌墙倒,怕是已经搬走多年。
苏子叶陪着顾其羽下了车,眼前的顾家老宅也已经出现颓败之势,虽还没有二百米外那户塌的严重,但是墙体斑驳,青苔遍地,怕是也支撑不了几年了。
“五年前我曾经寄钱给村长,让他帮忙修过一回,后来越来越忙,就将修缮房子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回来连个住处都没有,你说是不是报应?”顾其羽笑着将门口的几株杂草给拔掉,回头和苏子叶说道:“不过看起来还不算破败的厉害,我一会儿找村长问问附近有没有修房子的工程队,好好修缮一下,应该还能住。”
苏子叶抬头看看眼前的“危楼”,颇不赞同的摇摇头,“还是不要住了,框架已经不稳,大修也不见得安全,除非推倒重建。”
“可是,我想住在这里啊。不行就在旁边修一间小的也行,反正我一个人,也没多高的要求。”
顾其羽上前推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老旧的合页响,簌簌的飘下来厚厚的灰,饶是苏子叶再好的修养,也反抗不了身体本能,被迫的后退了几步,咳嗽了五六声才止住。
顾其羽抱歉的看了苏子叶一眼,抬脚便要往屋里迈,苏子叶一个箭步上去拉住他,语气有些不悦:“说了是来祭奠你的父母,祭奠完你要跟我回去治疗的,怎么这会儿又出尔反尔的非要住在这里?”
说着,指了指门内倒了的一堵墙,“再说,就这个条件,你怎么住?就算你在旁边重新盖一间房,就不怕半夜睡着的时候房子塌了将你埋在里面?”
顾其羽闻言垂了垂眼,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下顾其羽的睫毛根根分明,止不住的微颤。“苏医生,你心里比我清楚,没多少时日了,不是吗?最后的日子,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就算是房子真塌了,埋了我,还少了下葬的麻烦。”
拽着顾其羽的手倏然放下,苏子叶当然知道顾其羽的病到了哪一步,走之前老头就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劝他莫要太过执着,这世间无能为力的事多了去了。
可是,他们才重逢,何其忍心?
“你失踪了,程明潇会很担心的。”苏子叶找了个自认为还可以的借口。
顾其羽却是淡淡笑道:“有人找的离开才是失踪,没人找的只是旅行。我和他之间,爱恨情仇到此为止,我这一生剩下的时光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慢慢等死。”
苏子叶想着没有人是真正不怕死的。
医院里多少病人跪在他或者别的医生面前哭喊着求救,可是他们只能尽力,死神手里的人不是那么好抢的。
对于顾其羽,他也总是劝自己尽力就好,可是他却一直不知道,顾其羽是一心等死,连给他尽力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你苏医生,帮忙帮到这一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下辈子如果相遇……算了,别谈下辈子什么相遇了,当虫当鸟当蜉蝣都不想再当人,你的恩情也只能欠着了。”顾其羽的语气很淡,但是决绝的意味很浓。
苏子叶没有再劝,只是沉默良久,说道:“恩情什么的我不敢当,你也不用还,房子的事过后再说,今天反正是住不成的。先去看你父母吧,看完你父母再找人问问修房子的事。”
顾其羽没再坚持,老房子翻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即便是他再不想拖累苏子叶,现在这情况苏子叶也不会甩下他走。
顾家两老的坟不远,就在房子后一里地外的田里,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栀子花香。
“其实我爸去世之前我家就不在村里种田了。我爸能吃苦,老早便出山去做包工头,后来努力了几年在市区买了套小房子接我和我妈出了山。后来我爸去世,农村人讲究叶落归根,我妈就将我爸葬在了自家田里,还亲自挖坑种了这棵松树。”顾其羽将苏子叶递给他的花束摆在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