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下来,各家手里也都有了不少积蓄,接二连三地盖起了簇新的砖瓦房。
当年陈家的房子在村里说不上首屈一指,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是家中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兄弟四人借以维护尊严的所在。
可如今再看自家房子,在村里已经算是中等偏下的存在了。
王桦看得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道:“娘,咱们抽空把老房子翻盖一下吧。”
陈婶儿却道:“房子好好的又不是不能住,花那个钱做什么。再说了,这房子里头有我和你爹一砖一瓦垒上去的心血,要是翻新,我倒还有些舍不得。”
王松急忙给弟弟使眼色,翻新房子这种话,从他跟着夏娘子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提过,当时就被老娘坚决反对。
这房子对于陈婶儿来说,早已经不仅仅是房子,而是丈夫留给她的念想儿,是当初两个人恩爱和睦的见证。
陈婶儿又道:“回头等我帮你们把孩子拉扯大,我就回村里来住。”
这种事儿想也不可能发生,四个儿子个顶个的有出息,抢着孝顺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让老娘晚年独自回老家村里过日子。
不过此时说这话,少不得就要多费唇舌,所以兄弟四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王枫急忙岔开话题道:“咱们快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这次临时回来,房里也没人帮着打扫,屋里少不得要收拾收拾,老三的脸色这么难看,也赶紧进去歇着。”
“对对,先收拾出个地方让老三坐着歇会儿。”陈婶儿赶紧进屋,先把炕上擦干净,铺了个软垫让王桦上去歇着。
因为七月半才刚回来过,所以屋里算不得太脏,只是薄薄地落了一层灰,四个人分头做事,很快就把三间正房收拾出来了。
王桦下午睡了一觉之后,才觉得舒服不少,晚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问:“娘,薛家现在怎么样了?”
陈婶儿闻言撇撇嘴道:“还能怎么样,当初去了一趟京城,只有薛良平一个人回来,媳妇都和离了,儿子也不知去向,盛氏跟薛良平天天闹腾,最后被一纸休书休回家了,如今薛良平老光棍儿一个自己过日子。”
“老三,你可知道薛力和薛勇上哪儿去了?”
王桦摇摇头道:“当初他们去京城闹事想要讹钱,好在师父及时请了薛大叔过去,薛力和薛勇媳妇也都临阵倒戈,这才化解了,之后他们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说不定是欠债太多被人做掉了吧,京城放印子钱的可都是背后有人的,弄死他们还不跟弄死个蚂蚱一样。”
王桐睁大眼睛道:“那盛大叔也是有点可怜啊!”
“好在薛将军人好,每个月都有人来给他送银子,他如今做得动就种种地,做不动就歇着。我瞧着,日子倒是比当初过得还好一些了。别人家都是养儿防老,可是他家?儿子若是还在,还不得把他的骨髓都榨干了?如今也就是怕以后没人给他打幡儿摔盆儿……总不能让薛将军回来给他办后事吧!这身份上也不合适。”
“薛力不是留下两个女儿么,师父在府城给她们买了个小院儿,如今孩子跟着孙氏在府城,日子过得还不错,以后若真到了那一天,孙氏不会不管薛大叔的。”
陈婶儿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孙氏那孩子心软,性子好,就算和离了,真到那个时候,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对于老人来说,除了生死无大事,只要死后有人管,不成为孤魂野鬼就行,更何况如今薛承每个月还给薛良平五两银子,他自己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成问题,还有啥可担心的。
娘五个在老房子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准备进山上坟。
参顶子村当年就是采参人凑在一起形成的小村落,历史并不算长,都是四面八方来的人。
王家自然也是一样,说是祖坟,其实就只有王家老爹一座坟茔。
王家老爹葬在了半山腰,到了地方之后,陈婶儿把供品一一摆在供桌上,回头看着下面一览无余的山间美景,忍不住道:“当年给你爹下葬的时候,我特意花钱去找人看了风水,那会儿可是足足花了5两银子呢!当时村里人都说我败家,不为自个儿以后的生活和你们四个着想,就会乱花钱。
“但我总想着,你爹年纪轻轻就去了,若是不给他找个好地方,万一影响他以后转世投胎可怎么好?钱都是他赚回来的,花在他身上咋能叫浪费呢!
“如今看来,得亏当时挑的地方好,你爹保佑咱家得遇贵人,日子真的越过越好了。如今你们哥仨,都没有什么值得我Cao心的了,就只剩下老四,倘若真能中个功名,老王家的祖坟也算是冒了青烟了。”
四个儿子上前拜祭过亡父之后,陈婶儿又开始对着墓碑念叨。将王桦得了皇上的赏赐,以后就要进宫做官,甚至还要跟官家小姐定亲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给过世的丈夫听。
说到最后,是惯例的许愿时间。
往年多是说保佑老三在京城一切顺利,保佑老二媳妇早日有孕,保佑老四读书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