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挑就是了。”喻红叶拔直了腰杆。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堂堂正正的一方巨贾。过往要很努力达成的心愿,如今他可以任由阿姐随意挑选。
当初他非要回家,努力赚钱,本以为只能给死者一些追报,谁能想到还能够有今天?
他阿姐就是想要个宫殿,他也得倾家荡产买下来。
*
待到他们踏入永宁城的地界,已经是有段日子之后了。
老实说,越靠近永宁城,白芨越是有几分百感交集。
常人当都不会有她这样的体验。就在不久前,与她朝夕相处的永宁城还是近二十年前应有的样子。而如今,永宁已是二十年后的样子。过往熟悉的人都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甚至……早已不在这世上。
何况,哪怕撇去这层不提,白芨本也很想知道凌月婵等人的近况。
进了永宁城,他们就直奔天蚕派。然而,才进城门没多久,白芨就停住了脚步。
醉仙楼。
崭新的大字画在朴素的布料上,挂在一家小店的门口。
掌柜的打着哈欠,人多少有些懒洋洋的,一个人张罗着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
这位掌柜,他们四个都认识。
“这么一说……”喻红叶不由自语,“之前在永宁,怎么没看见他。”
“店的位置变了,招牌也是新写的。定是近日回来重开了店。”刺心钩道。
他们二人一言一语,陆清衡虽目不能视,竟忽然也猜到他们见到了谁:“你们说的,可是……钱掌柜?”
话音未落,白芨已经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人家店里去了。
“掌柜的!”她笑眯眯地搭着简陋的柜台,“过得好吗?”
“……”钱掌柜看了莫名热情的白芨一眼,当然认不出面前的姑娘是谁,“姑娘这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紧接着,刺心钩等人也随着她走了进来。
一见到刺心钩,钱掌柜当即后退了一步,这回才是真的迟疑了好一下,才问道:“打尖……还是住店?”满脸都写着你别来。
“唉让让,你吓着人了。”喻红叶把他拨开,自己凑到钱掌柜的前头,指着自己的脸,道,“掌柜的,还记得我不?喻红叶,记得吧?”
“还有他——”喻红叶说着,又把陆清衡给拉了过来,“陆清衡,总给你记账的。记得吗?”
钱掌柜愣了一下。
面前的两位公子,一个一身贵气,一个霁月清风,一看就是站在云端的人,怎么都不像是曾与他有过什么交集的。
但是仔细看看那两张俊秀的脸,再想想当年要给人抄书记账讨生活,却又总带着几分大家气质的小孩……竟还真能和面前的人对得上号。
“——是红叶和清衡呀!”一认出他们,掌柜的顿时不认生了,“那会儿才那么高呢,这会儿居然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我们这样,算不得认不出。”陆清衡一笑,摸索着将身旁的刺心钩拉到了前头。
一见刺心钩,钱掌柜无意识又是一哽。他开店做生意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一看就知道有多不好惹的人。
怕是手上的人命都数不清楚。
别说是他,就是店里的食客都已经吓得想要走人了。
然而,陆清衡手掌指着刺心钩,道:“他是醉仙。楼醉仙。”
“……”
“……”
“……???”
“啊?”
这就是在陆清衡这句介绍话音刚落的时候,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白芨转头去看,就见店门口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年纪不算小了,摔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
白芨连忙赶去,想扶他起来,他却往后连缩了几缩,硬撑着想跑,却又吓得根本起不来。
“怎么了?”白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诶,怎么回事?”钱掌柜也跑出店来。他看上去倒是认得这男人的,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问道:“怎么,饿坏了?”
“这位是?”白芨问道。
“哦。他最近在这周围讨口饭吃,常来我这儿要东西。”钱掌柜没能把他拉起来,就去给他拿了个包子,道,“这人也不容易。老婆难产死了,自己欠了一屁股赌债。细说倒也是自作自受吧,但也不能看着饿死,来了就给两口吃的。”
刺心钩站在店里,遥遥地看着那人。
有时候,这世上真的很奇妙。
孩童时,在他眼中犹如泰山一般的人,挥一下胳膊便是山崩地裂的人,如今看来竟然如此普通。
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而已。
原来,就只是这么普通的一个男人而已。
那个普通的男人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最终被吓到哭出了眼泪。
他认出他了。
作者有话说:
万万没想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