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注视着夏历,像从未注视过他一样。
“小姜,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太愿意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间徘徊了很久,才顺着浓浓的烟味吐出来。
白色的烟圈在黑暗中迅速变薄、变淡,烟味弥漫在蒋小姜的周遭。
蒋小姜侧过脸去看着他嘴边发亮的烟头,无法判断他的心情,同样无法辨认出自己的情绪。
她的心无止息地跳动着,扑通扑通,每一跳都脱离了她自己的掌控。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夏历淡淡地重复着这句话,“你不觉得这不太正常吗?”
第138节 :第八章散场电影(16)
“不正常?”抱在怀里的书有些沉,蒋小姜调整了姿势,手肘靠向栏杆的一侧。
“难道你不觉得?”
她的鞋底蹭在地面上发出不搭调的声响。
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问题蒋小姜之前并没有特意想过,当岁月被搅拌机打成了糊状之后,所有的概念实际上都是如此的不清晰。比如说柯睿熙和夏历怎么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如果失去其中一个,会不会像失去左右手一样不知所措。
楼底下有巡查校舍的保安,正拿着电筒照着四周检查着学生是否已经全部离去。蒋小姜知道自己在今天要做出一些勇敢的事情。
她靠近夏历,倒过去,脸蛋埋在他的毛衣里,柔柔的毛线格成一块块柔软的心思,她想用沉默的行动告诉他答案,这远远比言语要好听。她依稀能够分辨出夏历身上的味道,就像此时,她深深地呼吸着夏历身上的味道,浓重的烟味已经渗透进毛衣的每一个缝隙里。烟草真不是好东西,它抹杀了所有美好桥段中关于那个美少年的良好形象,她不自觉地想象着如果夏历他不抽烟,不逃课,他每天都按时到校,好好上学,每一门功课都很好,那他是不是会像柯睿熙一样呢?
夏历侧了个身,把她的头按在胸口。
每一个爱情专家都会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就像你给出的拥抱姿势,如果没有人回应,那将是多么尴尬的等待。
就像你俯下身去亲吻,如果没有人仰起头同样期待的话,那将是多么孤单的缠绵。
他的心也同样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了他身体内的每一个器官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样的拥抱让她想起了电影中最滥情的桥段,相拥的恋人正要演一场生离死别的戏码。
等到补课结束已经是将近年关了,空出来的、被称作上断头台之前的最后逍遥时光的寒假,在万众期待中到来了。
那个时候已经临近春节,喜气洋洋的节日,小时候蒋小姜总是特别期待它的到来,无非是为了除夕夜时压在枕头下面的压岁钱,可是,自从爸爸不在了之后,缺少的那一份,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补充的空缺。
第139节 :第八章散场电影(17)
蒋小姜在六年里经历着无数落差,游过去的时光被她排成了队伍,它们像是一条条鱼。当她想吃桂鱼的时候,它们就是桂鱼。当她想吃鲶鱼的时候,它们就是鲶鱼。她尽可能地把它们想象成自己喜欢的食物,那样至少当她回返时光中时,能够不那么讨厌它们。
她记得爸爸不在的第一年,除夕夜她睡不着觉,她把枕头下面的压岁钱都数了一遍,怎么数怎么差,最后她躺在零零散散的纸钞中间睡着了,而眼泪始终没有把纸币上的图像化开。
也记得爸爸不在的第二年,发压岁钱的时候,妈妈多给了她一点。妈妈说去年除夕夜的时候,她梦见爸爸说别忘了把他的那份发给女儿。那天晚上过了十二点的钟声,蒋小姜抽出原本应该爸爸发给她的压岁钱压在他的遗像前面,她说,爸爸我要你亲手发给我。
可是,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于是,从那之后的每一年,到了除夕那一天,她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只是默默地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压岁钱,然后在睡觉之前塞在枕头下面,假装爸爸的那一份也在里面了。这种做法很可笑,可是一直到几年后的今天,她还是准备这么做。只是在这之前有一个小插曲,妈妈接到言姨的电话,她说柯睿熙的爸爸坐今晚的飞机回来,她在大酒店订了酒席,这场年夜饭也给她们母女俩留了位置。
和柯睿熙一起度过除夕夜,是蒋小姜之前没有想到的。
或许她一直都很怀疑命运是不是将柯睿熙与爸爸交换了生命,她任由命运的随机抽选,两个人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她失去了爸爸,柯睿熙便出现了。
除夕夜的柯睿熙配了一副眼镜,黑色框架,格外合适他的轮廓。蒋小姜知道他的视力不好,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戴眼镜。他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看到她来了,目光离开摊在膝盖上的书本,抬了抬头,没有多余的对白,又把头低下去,只是嘴角挤上来的那一丝礼节性的微笑分外不合衬。
“睿熙真勤奋呢!阿言有个这样的儿子,可真是有福气。”妈妈坐在睿熙的旁边,拉着蒋小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