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爹爹说的是,哪里像某些人啊,一大早天没亮就呼呼喝喝、吵吵嚷嚷,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吵得睡不好!”笑语翻翻圆眼,得意怼着星儿。
两人一早就这般不安生,我是不愿应对的,干脆由着她们在院内言语交战,我自去洗漱。阿元已洗漱好,晚间留了炭火温有热水,倒也方便许多。
早膳时有两个调皮鬼争抢着尝吃乡村的早点,格外热闹。
星儿尤喜杂粮五色粥和卷饼,笑语发现了贴饼新吃法——夹入菜蔬和rou片,活脱脱花式“rou菜夹馍”。
今日是冬至日的次日,天气倒格外的好,阳光很暖。
早膳后星儿喊着要去后山见识见识。因着她往日甚少出宫,民间之事她知之甚少,昨日到今日吃过许多山货,江叔告知她这些山货大多来自后山,所谓“靠山吃山”便是此理。
江叔担忧贵人安危不大同意往后山去,星儿调皮地噘着嘴喊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去见识一下嘛”。我无奈着眸光投向阿元,星儿晃着阿元的胳膊,连声唤着:“姐姐就答应星儿吧!”一朝公主此时就如小赖皮一样,装成一副很可怜的模样。笑语满脸期冀,难得没有和她唱对台戏。
阿元略沉yin,少时便笑而点点头应下她的“乞求”,我也没有反对之理。
既是如此,一行人略作收拾便上山去。
荀卓安排了护卫随从跟着,笑语一步不落跟着我和阿元,也不忘和旁边大惊小怪的星儿一路叽叽喳喳。
冬日岁寒,大家穿得暖,又一路行走,几人面上都红扑扑起来。
领着他们几个往我早前采过菌菇、挖过山药蛋的南山腰行去,简单说了些冬日里会有哪些山货,或许会有锦鸡和野羊出没。星儿闻此,兴致勃勃嚷着要打猎,让荀卓安排随从去寻猎。
总归是过来玩的,南山并无危险野物出没,我倒也没制止。
笑语见状也跃跃欲试要跟与星儿较量一番,望向我与阿元征询意见,阿元并不反对,我只嘱咐秋雁跟着笑语,若遇猎物,莫追击太远定要注意安全。
各自行事后,我与阿元落在后面。
干脆寻了青石,解了披衣搭在青石上,和阿元坐坐,看看山光。
阿元坐下后轻轻靠到我肩头,抬头看向天空,只听阿元轻松的语调道:“阿欢,这样看去,天上可真美!”
“是很美!”
应声后,思绪悠悠飘远了去。
——文元,天真蓝云好白呀,真好看!……文元,你快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狗啊?
——文元,你要不要也躺躺?太舒服了,我都不想回家了。你也来躺下……你不躺啊?要不你靠我身上,你试一下看看天,天高云阔,自由自在的,很好看的!
——文元文元……
“阿欢,你……可愿与我共余生?”
我低眸时却听到阿元这样的问话,思绪乍停。共余生么?自然是……自然是无法兑现的,不能实现的诺言便是谎言。我无法去答她,只略侧头抬眸与阿元四目相对。
阿元的眼里俱是期待的光芒,我却不敢再望下去了。
紧了紧撑在身后的拳,浅笑着别过头去,回避了正面作答:“阿元,余生很长,此事日后再议吧!”
话语声很轻,阿元似有失落却也不甘,她倔强地抬手扳过我的脸颊,令我与她对视。往日喜爱至极的眸子清明透彻,颊边梨涡浅浅,阿元抿唇后笑道:“好,日后再议,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阿元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让我略微不安。
我既期待阿元能为我一搏,却又甘愿放弃这样的机会。往事不记得丝毫,此命又得于娘亲所赐救,若挣扎,卑微小民与皇帝相较,结局可想而知。若用血缘亲情做抵,继而顽抗相争,定闹得伤心损情,却也终不是我所乐见。
阿元她想娘,想了二十余年。
亲人与爱人之间,说不清到底谁更重要。我并无多少相较之心,因为不必。
望向远处的起伏山峦,我不甚清楚自己将如何决意。或者说,我已不知该如何决意了。留不住,只能麻木克制自己。
“阿欢,你莫忧,莫怕,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和你一道。”阿元却在耳边倾吐她的心意。
怕?我是不怕的。忧?却没法不忧。
若相离,不知该记还是该忘。
冬日的山风确实凉了些,兜着风处久待定不适,我便与阿元起身往他们几人猎捕处慢慢行去。
阿元神色柔缓,视线时而望向林间奇石,时而寻索着咯咯咕咕的声音源头,也是兴致很高的模样。
又听到很清晰的咯咯咕咕的声音时,我对阿元竖起了食指嘘了声。往左的灌木丛里应是有锦鸡,抓锦鸡说来是我的绝活。
阿元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望向我时眉眼弯起,梨涡盛满欢喜,眸中是鼓励、是期待、是好奇,我不再迟疑转身利落往灌木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