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左眼流入右眼,硫酸般腐蚀着她的意识, 沿着眼角流出,穿过发间,渗入枕头,时而感觉不到疼痛, 时而愈发剧烈, 她不止是眼睛在哭泣, 还有她的头发,全身的皮肤, 以及挣脱rou`体,支离破碎的灵魂, 茫茫无所归,哭得声嘶力竭。
有个埋伏心底深处的可怕念头, 见缝插针地怂恿她:既然活得这么痛苦,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了。
死……吗?
床边微微塌陷,曲鸢以为是他去而复返,瞬间竖起全部的戒备。
“鸢儿, ”甄湘隔着被子拥住她,极力忍着哭腔,“是我。”
曲鸢的泪汹涌而出,苍白的脸上淌了两条泪河,她抱紧这根永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都会出现的浮木,失控地哭出了声,一遍遍地喊着:“湘湘,湘湘……”
甄湘也哭:“我在,我在。”
“湘湘,我好痛,”曲鸢靠在她肩膀,哭得浑身发颤,“心痛,头痛,肚子痛,哪里都痛,我感觉自己好像要死掉了。”
滚烫的ye体顺着甄湘脖子流下,她的心焦灼得快要融化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鸢儿,你一定要坚强,看开点,好不好?”
“徐墨凛那样的渣男,”她昧着良心说,“他不值得你为他哭,他根本不配!”
“湘湘,我是不是很傻,傻到无可救药了。”
“都是徐墨凛的错。”甄湘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鸢儿,你只是太渴望得到幸福。”太渴望拥有一个家了。
“所以才会轻易受他蒙骗。”
“乖,别想太多了。”甄湘扶着她重新躺下,“你累了,先睡一觉。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
曲鸢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人的体内怎么会藏了那么多的泪,怎么都哭不完,加起来比她前半生流的还多,要是有个开关多好。
作为好友,甄湘无法帮忙分担,也不可能完全地感同身受,唯一能做的,是心疼地陪伴在侧,陪她哭泣。
甄湘深知她此时有多煎熬,岂止是心碎,是Jing神世界全然崩塌了,她有多爱徐墨凛,就会有多恨他。恨意化作利刃深深地绞着伤口,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治愈。
即便愈合,也是表面,内里在慢慢地溃烂。
每当想起,便会疼痛,直到这具躯壳化了灰,埋入一抔黄土。
疼就疼吧,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甄湘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哪怕恨着一个不该恨的,相反,深爱着她的男人,也要平安健康地走完这一生。
这肯定也是他的心愿。
曲鸢哭到半夜,体力不支,累到睡着了,睡得不安稳,眉心紧皱着,许久未曾造访的梦魇缠上了她。
还是那条Yin森可怖的小巷,黑得不见五指,冷风如刀刮面,她往前不停地跑着,有流水声出现,毫无节奏,似乱珠撞玉盘,令人不寒而栗。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麻痹了她的嗅觉,入侵她的五脏六腑,像有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小腹,将什么东西狠狠地撕碎了,扯出来,血rou与骨头分离,血流了满地。
黑影从身后扑来,她跌倒在地。
紧接着,一双手掐上了她脖子,丝毫不给反抗的余地,迅速收紧。
窒息感俘获了她,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拼命挣扎,拳打脚踢牙齿咬,竭尽所能地摆脱桎梏。
黑影死死地掐住她:“曲鸢,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曲鸢忽然就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黑影却消失了,她听到“叮”的一声,如同老旧时钟整点的声响,然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问她:“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对吗?”
“你是谁?”
“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能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很黑,很黑。”
“你再看一看,好吗?”
她四处张望,视野中出现了一道淡绿色的微光:“有萤火虫!”
“好。”男人的语调始终柔和,“接下来你跟着萤火虫走。”
她照着他说的做:“我要去哪儿?”
“在你前面,有一扇门,把它推开。”
“推不开,锁住了。”
“别担心,钥匙在你口袋里。”
她果然找到了钥匙,开了门:“然后呢?”
“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海滩,还有小船。”
“好,船上有张床,你可以去睡了。”
在梦外音的引领下,曲鸢摆脱了噩梦,睡颜渐渐地恢复平和,梅溪光细致地检查了一番,略松口气:“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
徐墨凛的手还被她握着,只不过力度减轻许多,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梅医生,”甄湘泪眼重重,轻之又轻地问,“鸢儿……”
梅溪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