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灯火通明,门口的垃圾桶旁,两只流浪狗因争夺残羹冷炙而撕咬在一起,势要拼个你死我活,值班的保安搓着手,出来瞅了眼,摇头叹气,又回去了。
徐墨凛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向她交待?
徐墨凛对S市中心医院的急救室并不陌生,9岁那年,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陪着父亲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后来外公也在这儿,被两次从鬼门关前拉回。
一看到他出现,甄湘像找到了主心骨,她双眼都哭肿了,语无lun次,泣不成声:“我、我没想到她会……会自杀,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我好害怕……”
“上午我陪她去墓园祭拜方叔叔,她在墓前待了三个多小时,没说半句话,除了哭得眼睛微红,情绪相对稳定,中午我送她回疗养院,临走前,她还笑着祝我新年快乐。谁知晚上,她就吞药自杀了。”
“曲阿姨是有预谋地自杀,每次吃药前,她趁护工不注意,偷偷把安定片挑出来藏好,积少成多,达到了致死量。”
“护工发现曲阿姨自杀,第一时间打了120,她联系不上你,电话就打给了我。”
那时甄湘正陪着爸爸妈妈看春晚,接到电话时,吓得手脚发软,火急火燎地边赶来医院,边拨徐墨凛的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
从小到大,她顺风顺水,遭遇的最大挫折是漂泊异乡,守在急救室外,等着生死未卜的消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分秒煎熬,每根神经都在受着凌迟。
“我真的好怕曲阿姨出事,鸢儿已经没有爸爸了,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如果她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甄湘说不下去了,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压抑痛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盘死棋,无论怎么解,最终都只会两败俱伤。
徐墨凛望向急救室,冷峻面容被苍白灯光半笼着,模糊不清,眼神中有着无法遮掩的晦暗:“你先冷静一下。”
甄湘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回来看到他站在座椅前,背影透着落寞,她心间漫上酸楚,一直以来,他才是承受了最大、最多压力的那个人。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咬紧牙,极力地把不争气的眼泪逼退回去。
泪眼朦胧中,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甄湘连忙迎上去,一开口就是哭腔:“医生,怎么样了?”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语气温和,“还需留院观察几天。”
甄湘如闻天籁,悬着的心“咚”地砸回胸腔:“谢谢医生!”
她整个人快虚脱了,双腿支撑不住,好在身后的护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徐墨凛也松了口气,手心里chaochao的,浸满了汗,他扶着椅背,手背青筋毕露,骨节更显分明,深深地呼吸,后知后觉空气里有着很重的消毒水味,肆无忌惮地闯入鼻腔,呛得轻咳了几声。
医生走后,曲听芙被送到了病房,徐墨凛进去看她,人没醒,面上全无血色,两颊凹陷,呼吸轻不可闻。
某项报告表明,实施过自杀行为的人,一般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更加惜命,要么,会有第二次自杀。
徐墨凛笃定,她是后者。
她对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所以才会选择在丈夫忌日这天,追随他而去。
“徐总,”甄湘轻声喊他,“快零点了,你先回去陪鸢儿吧,别让她起疑心。这里有我和护工照看,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跟你联系。”
徐墨凛微微颌首:“辛苦你们了。”
窗外的雪下得越发大,落地时无声无息的,被车碾过,也只是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车子开过门口减速带,保安亭里传出悠扬的歌声。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这是徐墨凛有生以来,第二个刻骨铭心的除夕夜。
凌晨两点半,万籁俱寂,他回到别墅,在楼下浴室洗了澡,洗净身上的消毒水味,这才上楼,推开主卧的门,壁灯柔和地亮着,床上的人正面仰躺,被面隆起柔软的一团。
徐墨凛知道她在装睡,真睡着了绝对不是这种规矩的睡姿,他掀起被子躺进去,抱住她,贴着她耳畔说:“徐太太,我回来了。”
曲鸢充耳不闻,努力忽略他的存在感。
“生气了?”徐墨凛寻到她的手,握住,“对不起,我回晚了。”
他还知道晚啊?明明说好要一起在家里守夜的,他却丢下她离开,虽是为了急事,但他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失约,久等不归,让她想起了婚后独守空房的日子,心里还是有一丢丢委屈的。
“不晚,”曲鸢闷哼道,“天还没亮呢。”
徐墨凛在回来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不等她问,主动交代:“是我爸爸那边的一位长辈,患有老年痴呆,她儿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