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梁重山竟可以直呼其名,这就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和废柴弟弟的区别么?
我思来想去也还是觉得,君心难测,我这个没什么亲情的哥哥可能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胞弟,见烦了就该把我遣送回去了,我得多给他找点事儿,留条命回去。
宣承这几日总来看我,带着和梁重山绑我的那人一道,我不清楚北境的官职是怎么分的,宣承都直接叫他高无鹤。
高无鹤总是笑呵呵的,但是我亲哥整日里耷拉着脸,可能是为了维持帝王的气概,每天我趴在窗户边上发呆,只要听见隐忍的咳嗽声就知道我哥来了——宣承身体好像不怎么好。
我板着脸谁也不理,就问什么时候送我回无名山,高无鹤来给我讲解北境四周接壤了哪些国,北境又与哪些国素来不和,北境朝廷的官职……这些我一概听不进脑子。
北境怎样和我没有关系,我在无名山上长大,那就是无名山上的人,充其量也就算个北境子民,皇家如何朝廷如何边境如何,我都不关心,我只想回去质问程章,凭什么一声不吭的把我送走。
高无鹤讲了许久,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茶水,又问我:“可都了解了?”
我偏头不语,看外面粉衫的宫娥扫地,余光瞥见宣承走近了些,我便听见他压抑的闷咳。
“不会答话么?”我听见他问。
“在山上我可没有那些答话的规矩。”
宣承笑了笑,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接着又问我:“可都了解了?”
我回:“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找程章?”
宣承又笑了,这下我听的出来是冷笑,而后他连念了几声好,拂袖独去。
高无鹤敛了笑,皱着眉跟了上去,自那以后宣承便不来了,倒是换了梁重山来。
还是带着高无鹤。
梁重山就比宣承有趣的多,偷着带我出去钓御花园里的鱼,掉上来一个放一个,最后带着满身蚊子包回院。
我来了这照样得吃药,不过蜜饯管够,我吃了几天也就觉得腻了,甜的牙疼。
晚上梁重山把我按在桶里药浴,我把自己缩进去就留一张脸在外面,她过来揪我的头发,怕我闷死自己。
我不懂她一个女子怎么生的这么厚的脸皮,她笑着骂我,说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
这话我不认同,我虽然比她少活八载,但我已到弱冠之年,毛长齐了。
高无鹤和梁重山待在一起话就多了,有时候还会带几坛子酒,我自然是不被允许喝酒的,就看着他们喝。
梁将军在比我还小的年岁就已经被她爹带着上战场了,活到现在实属不易,酒量练的很好,高无鹤一个半文人比不过她。
高无鹤最后一次在我这喝酒是在刚入夏的时候,我倚在梁重山身上喝茶,高无鹤喝醉了,指着我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哭,眼泪流的狼狈。
我听见他说他越来越不争气了,开始嫉妒一个小孩儿,说程章就是没有心,一点旧情都不念。
梁重山沉着脸问他,怎么叫念旧情,效忠杀了自己爹的朝廷么?
高无鹤闭了嘴。
我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程章和这些人的恩怨我是触发不了的,我只是个被程章关在山上被人遗忘的皇子。
4
就在我刚换上薄衫的那一天,我见到了程章。
睁眼便看到他穿着白衣站在我床边,长发束起,显得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我脸也不擦外衣也不穿就抱了上去,被他轻轻搂住,又被高无鹤不容置喙的扒拉开。
我看着高无鹤带着敌意的眼神,又看了看程章皱眉嗔怪的样子,隐约明白了一些,阿旺给我带过的画本子什么都有,我纵然不明白但也知道,看程章的眼神都加了点自己没意识到的奇怪。
梁重山哼笑着过来把我拉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宣承。
宣承冷着脸坐着,屋里静的可怕,梁重山搭在我身上的手一下子加了力气,抓的我有点疼。
“你就是这么教的他?”宣承问。
程章垂了视线拱手,答:“臣记得当年接过他时,就说了不会让他学这些的。”
梁重山手上的力又加重了一些,我吃痛皱眉,转头看到她风雨欲来的脸色。
我直觉不对,果然,宣承皮笑rou不笑的勾了下唇角,沉声道:“来人。”
程章垂手立了,高无鹤咚的一声跪了下去,那声响听的我牙酸。
宣承看也不看他,直勾勾的盯着程章,一字一顿道:“太傅渎职,拖下去,杖毙。”
高无鹤当即丢了规矩,大逆不道的拽着宣承的衣摆,又分出手来抓程章的衣摆,一时间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