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我和老赵跑到候机大厅的书店闲逛。
老赵拿了一本算星座运势的说兴致勃勃的看了好一会儿,我拿了一本内蒙旅游的手册。
“神童,你是什么星座的?”老赵问我。
“好像是天蝎座的……”我又一句没一句的答老赵。
“天蝎座的,……,嗯?书上说,你这个月不宜出行哟!”老赵看着书,皱着眉头对我说。
“呵呵,这些书都是骗小男生小女生,你都七老八十,还信这些!”我满不在乎的说。别看老赵平时这么迂腐,居然对这种星座运势还颇感兴趣。
“嗯,你是吴神,是无神论者,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我还是看看我自己,水瓶座,134页……”
波音737腾空而起,像一把利剑斜斜的刺向蔚蓝的天空。
我们这次的行程是从南京飞包头,然后从包头向北到乌兰察布盟,再到阿拉善左旗和乌拉特中旗考查Yin山这一带的Yin山岩画。接着继续北上,到漠北的土拉河与鄂尔浑河流域考查突厥的文化遗迹。
我,老赵和老张三个人的位置连在一起,老肖隔着机舱的走道坐在我们旁边。老赵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异常的兴奋,虽然被安全带死死的拴在座位上,还是很不安分的不时的透过机窗俯视下面的南京。
老张坐在我旁边,虽然不像年轻人那样兴奋,但是激动的心情还是溢于言表。我心里面好生纳闷,老张好歹也是博物院的副院长呀,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怎么要去一趟内蒙古也激动不已呢。
老张好像察觉我心思,笑着侧过头来对我说:“小吴,你去过内蒙没有?”
“没有,”我摇了摇头,“关于内蒙的歌到听了不少,呵呵,再不就是中学课文里面学过翦伯赞的那篇散文《内蒙访古》……”
提到翦伯赞,老张显得更激动了,眼睛都shi润,让我更是迷惑不解。
“嗯,”老张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他是我的老师!”
“什么?”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吃惊的看着老张,“真的?”
“是呀,”老张摘下眼镜,掏出纸巾轻轻的擦了一下shi润的眼眶,继续说:“你们学那篇《内蒙访古》是1961年老师和范文澜先生、吕振羽先生去内蒙古自治区访问回来后写的,本来我是要和老师一起去的,但是临行前一个星期我突然得了重病,没有成行,没想到……”
老张说着说着,竟老泪纵横,伤心的摇着头说:“没想到,竟再也没见过老师了……”
看着老张伤心的样子,我和老赵都有点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赶紧安慰老张。没想到老张七十多的人了,会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潸然泪下,个中的原委肯定非同寻常。
老张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有点失态了!”
我给老赵递了一个眼色,老赵赶紧拿了一张纸巾给老张。
“张院长,这是怎么会事了,怎么再也没见过翦伯赞先生了呢?”我有点好奇的问。
“我病好了以后,去了南京工作。老师九月份从内蒙古回来到了北京,由于工作繁忙,我一直没有去北京拜访老师。后来文革开始了,我被下放到工厂学习改造,老师却遭到了迫害,到了六八年年底,我才辗转的听到消息,老师和师母不堪忍受人格侮辱一起自杀了……”
说道这儿,我和老赵心里面都猛的一沉,从老张痛苦而又伤心的表情中,我才明白到老张为什么七十多岁快退休了,还要托着年迈的身子和我们一起去内蒙,为了去考古,更是为了缅怀恩师。
老肖看见老赵激动的样子,担心他身体有什么不适,立刻起身过来安慰安慰老张。
过来一会儿,老张终于平静下来了,对我说:“那次没能陪老师一起去内蒙,后来就成了我的心病,这么几十年了,忙着忙那一直没有机会,去年好不容易申请到了这么项目,终于可以去内蒙看看,了却我这辈子的夙愿了,我也可以安心退休了,哎……”
“张院长,今年年底就要退休了!”老肖在旁边补充说。
“小吴,”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慈祥的看着我说:“这次能去成内蒙,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
“张院长您别这么客气,我也是牵线搭桥而已,……”我赶紧对老张说。
“听小赵说,你这次去了内蒙以后,就要去美国读书?”老张关切的问我。
“是呀,”我点了点头,“下个月月底过去!”
“哪个学校?”老张问我。
“加州大学勃克利分校!”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老张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的说:“看来真的是缘分,老师也是勃克利毕业的!”
“真的?”我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翦伯赞先生也是勃克利毕业的?”
“嗯,老师是一九二四年考入勃克利的,算是你的学长了,他那时候是学经济的。勃克利是所非常好的大学,好好努力,你非常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