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堇苏深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夫人远远不止是硬气了。她已经会在他研究兵阵的时候门也不敲就进来,说要跟他一起学习。
嘴里还叨叨着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学会看兵书”之类的胡言乱语。
她天天黏在他身边,以他的伤口为理由,督促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在Cao心。而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之前还可以装模作样地摆个脸,沉个声,她就会害怕地躲回去,现在她非但不会害怕,反而还会赖在他面前。
他都怀疑是不是以前她就是这样张扬明媚,就像他在孩童时也会不忍踩到一只蚂蚁。
“你在想什么?”她托着腮问他,伸手递给他一颗剥好的葡萄。
一口咬下,葡萄清甜的汁水在他口中爆开。
“想,你穿深色更好看。”
浅色也好看,只是没有深色那么衬得她明艳。
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住着,她长得越发好了,都说女大十大变,安冉是越长越艳丽,现在再将她同安浅浅放在一起,长眼睛的人都会觉得安冉更漂亮些。
她已长成了她之前画下的牡丹。
没有什么比出去逛街更放松心情的了,安冉左瞧瞧右看看,她现在已经十分自然且娴熟地搂着他的手臂,也不去管他洁不洁癖了。
这次他们依然选择在水云阁定做衣裳。
到了门口,她直觉气氛有些不对,上次来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小厮,现在门口没人不说,连进门的大厅里都有些空荡荡,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被抢了?被偷了?
老板一见两人,立刻出来迎接。
“你这店怎么了?”卫堇苏也发觉了店的不对劲。
老板一下子跪在地上,磕着头恳求九千岁和夫人帮帮他们。
水云阁在前日遭窃,他们本想报官,却发觉盗贼在阁中给他们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上了他们家人的名字和住址。
摆明了是威胁,但就算衣裳卖得再好,跟各路权贵打了再好的交道,也不过一介商户,看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便不敢报官。
可是他们的损失实在是过于惨重,他不得已打发走了好几个手下。想着那盗贼知道他家人的信息,又惶惶不可终日。
今日看到九千岁携妻一起来,也让老板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不指望九千岁能大发善心帮助他们,但他直觉夫人应该是个良善之人。
她看了看头发花白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的老板,又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卫堇苏,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卫堇苏斜睨了她一眼,沉声道:“纸条拿来。”
老板跌跌撞撞地起身,将完好无损的纸条递给卫堇苏。
他看了两眼,字迹工工整整,像是个读过书的。可是纸张不太对,他摩挲了一下,这纸很硬,还比平时的纸要厚一些,应该是两张粘起来的。
安冉一直在看店里空了的架子,发现那盗贼十分Jing准得偷了所有店里最高端的布料,那些成衣一件没拿,店里所有高级的瓷器摆件也没有一个丢失。
她问了老板,抽屉里的现钱也一个子都没少。
这让她更疑惑。还有小偷专门偷布匹?这算什么,窃取商业机密吗?可是图纸又一张不少。水云阁这些年已经专门为权贵服务了,其他店家犯不着冒这个险。
而且,能如此清楚老板的家人并以此威胁的,要么是做了多年仇家,而据老板的说法,他待人尽心,没有人如此仇视他。那么,就很有可能是……
她回头,在卫堇苏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朝廷中人。
那便有些棘手了。
若只是个普通盗贼,以卫堇苏遍布全国的关系网,应该很快就能将犯人捉拿归案,但朝廷的人就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查的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也不想让他陷入危机。
可他其实是有些兴奋的。
这么久了,那条大鱼身边终于有个小虾米要露馅了吗?
“咱家会帮你的。”他笑着摆摆手,身后的侍从将图纸给老板,“这些衣裳要做好,银子加倍给你,布匹自己想办法。”他朝她勾勾手,“夫人,回吧。”
安冉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现在的卫堇苏看起来兴奋得略有些扭曲。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作案的人是谁了?
上了马车之后,她努力地忽视他唇边扯起的弧度带给她的不适,问他:“你知道是谁了吗?”
他闻言轻笑,喉间的震颤让他的笑听起来带着压抑着狂躁后的沙哑。
“我知道他的背后是谁了。”他转头,嘴角仍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弧度,马车内光线比较暗,显得他两颗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一点光彩,沉沉的,像两个要将她吸进去的黑洞。
“你想知道吗?”
在黑洞的蛊惑下,她惶恐却麻木地点了点头。
“皇帝的好将军。”
她从迷茫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