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的战争和洪水,不但吞噬了半数的陆地,还几乎毁灭了人类积累了几个世纪的科学技术。
暴雨看上去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两人都是不爱主动与别人交流的类型,于是沉默的气氛就在桥下慢慢发散开。
李青嘉抬头数着桥洞顶端石块的数量,以此来打发时间。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苏怡乐。
“嘉嘉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你为什么要离开水之都?”
2
“你不觉得乐乐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却仿佛看透世间万物一般。”
某一天李青嘉与秦雨闲聊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李青嘉心想,如果有人在生死存亡那一线徘徊过,一定也会变成那样。
“我离开高城区的原因?感觉自己并不适合这座城市吧。”
纵横交错的运河阻碍了经济的发展,也将这座城市的节奏放的很慢,而这里的人们古板不知变通,还将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与他人交流之上。
“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人都很热情?”李青嘉反问道。
“嗯。”
她知道苏怡乐个性内向,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听父亲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见到陌生人就像个孩子一般躲在自己身后。
后来这种状况渐渐改善,但平时只要是需要与别人沟通的工作,他通通扔给了自己。
似乎只有面对秦雨那种循循善诱的家伙,他才会比较自然地与之交谈。
李青嘉这么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其实我们俩还是很像的,我也不喜欢与别人尬聊啊!”
她想了想又说。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希望自己的能力埋没在这条缓慢而陈旧的运河里。”
只是这份力量带来的并不全是好处。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感觉这么说有些太自大了,于是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苏怡乐低下头没有回答,正当李青嘉思考她究竟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开口了。
“嘉嘉姐,我想告诉你我离开长亭岛的原因。”
3
苏怡乐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长亭岛。
事实上,岛上大多数居民一生都没有踏足过他乡。
苏怡乐是家中的老幺,也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个性内向的他从小就是一个透明人,学业不好不坏,甚至连自认为最擅长的划船也比不过同龄人。
岛上的生活始终维持自给自足的状态,他们这些小孩平时唯一能接触岛外面世界的机会,除了每周来上一次课的老师之外,只有定期进行货物交换的商船。
商船的主人是苏怡乐的叔叔,长亭岛上少数离岛定居的人,总是被父亲当作离经叛道的反面教材。苏怡乐却很喜欢这个叔叔,他会跟他讲一些老师在课堂上不会讲的外面的故事,还会送他一些塑料制的迷你建筑模型,那是他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
但是这位叔叔在他16岁的时候去世了。
从此苏怡乐渐渐封闭了自己与外界交流的通道。
“乐乐,你真的不跟你们一起去?”母亲总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她与哥哥姐姐们正准备盛装出席自治会会长家的宴会。
苏怡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继续摆弄着书架上一整排的模型。前几天他托商船带来的星落区的旧市政厅模型,总感觉与目前的布局格格不入。
听到家人的脚步声和大门关闭的声音,感觉松了一口气。他完成了手中的工作,躺在床上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小世界,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家中依然是一片寂静。
苏怡乐最近总是梦见同样的场景。
梦里正不断下着暴雨,他坐在风浪中飘摇的小船上,孤身一人又冷又饿。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从港口的方向传来渔船的轰鸣声。
苏怡乐望向窗外,并不是他熟悉的长亭岛的渔船,船上走下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形色匆匆的样子。
他家是距离港口最近的一所房屋,不久门廊那边就传来了门铃声。
4
苏怡乐警戒地看着来人,但他似乎只是来问路的。
“请问自治会会长家该怎么走?”
“过了右边小山坡后第二座房子。”
想了一下,他把会长家正在举行宴会的事也跟他说了,那个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你。”
苏怡乐目送着中年男子离开,然后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那艘渔船已经不见了。
似乎是因为昨天傍晚睡的有些久了,他比平常早起了一个小时。走出房门,家人们都还没有醒,但客厅里却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