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曲罢。
赵无忧听皇帝说了几句不要沉溺玩乐云云,大臣们依然满脸笑意,个别兄弟们则面露鄙薄,交头窃笑。
赵无忧退回坐席时,刘妃的位置已然空了。
他稍稍放松了脊背,此计不成,只能再出下策了,他目光掠过帷幄,和一双深沉的眸子对上视线,后背蓦地爬满冷汗。
37.
已是亥时二刻。
刘妃和年轻官员不在席间约有一刻,皇帝高居首座,却迟迟不肯动身。
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
皇帝喝了雪鹿酒,抱着宠妃,听着靡靡之音,赏着天上明月。
亥时三刻。
离去的刘妃回到坐席。
温柔的眼睛里有种怅然又满足的感情,复杂的目光不再与年轻官员对视。
无事发生,妃子的母族,官员的世家,都不会被牵连,能盼到下一个金秋团圆夜。
而赵无忧坐在那里,等到了那封来自边关的加急邸报。
盛宴恢宏,满堂华彩。
赵无忧望着皇帝逐渐冰冷的表情,暴怒的声音,耳边是嗡嗡的声响。
他仿佛毙入静谧温柔的湖水,又仿佛没有,皮肤能够感受到烛火的热度,耳朵能听到皇帝的声音,眼睛迎接那带着呵斥,憎恶的目光。
赵无忧又生出了,自己仿佛只是一只蝇虫的荒谬感。
他本能的长跪于地,听皇帝说:“把他带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
第7章 第七章
38.
没有下狱。
而是关到幽寰宫,这又比赵无忧想的好一些。
时间太短了,很多事来不及做,重生而来的赵无忧,也做不了,他手里的筹码没有办法用,这个世上有一个和他彼此知悉的对手存在。
一步输,步步受制。
宫墙外有一株石榴树,火红色的石榴花艳艳怯怯的坠在枝头。
赵无忧站在廊檐下,拨弄着石榴树的花枝,没有丢了性命,事情便没有那么糟糕,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开始考虑能找到谁帮忙,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条件。
高高的宫墙隔开了视野,但也隔绝了自己的父亲和豺狼兄弟。
从另一个角度讲,现在的他也很安全。
他仰头看着天上明月,目光晦暗。
39.
三日后的滂沱雨夜。
禁闭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静坐于席的赵无忧睁开眼,瞳孔中凝着一豆灯火。
急促的雨水里,夹杂着一个平稳,从容的脚步声,从正门走进院落,走过两个盛满水的大缸,满溢的雨声里又出现了缓慢的,滴滴答答的水声。
雨水沿着伞面滴落,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咔哒。
这一声轻而短。
赵无忧微微眯起眼,门吱呀响,屋中进来一个人。
他先看到斗篷下的一只手,那只手笼在鸦黑色袖管,素淡而骨节分明,将手里的雨伞搁在置物架,回身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俊白皙的脸孔。
他走到赵十一对面,坐下,弯腰时青丝倾泻。
赵无忧的眸光动了动,但屋里的光太暗,他的神情被掩映得Yin沉,冷漠,看上去智珠在握,丝毫没有被情势囿困。
不用猜,也不用想。
记忆开始变得恍惚,眼前尚且稚嫩的脸孔在视线的勾画里逐渐变得成熟,冷峻,那双眼睛在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暖融融的笑意间来回转变。
赵无忧眼睫颤了颤,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原本有些垮塌的肩膀忽然被撑起来,绷紧后背,姿势停留在动与不动之间。
“顾溪棠。”
声音从清亮的少年嗓音里飘出来。
“从见到我开始,你就知道了,是不是?”
大佬没有回答,他总是淡淡的,不透露什么讯号,以前的赵十一从来不需要去猜,大佬总会告诉他,但现在他们不是盟友,不是兄弟,也不是情人,所以大佬变成了蚌,啪的关上了外壳。
过了会,他点点头说:“是。”
赵无忧轻轻的抬了下嘴角:“好。”
大佬望着他,脸色是平静的,没有愤怒,也没有别的情绪。时间在风雨拍打窗棂的间隙里被拉得很长,长到有种停滞的错觉。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窗外的雨又急又快。
前世,那个逃离盛都的雨夜也如此急迫。
因为皇帝病重而越来越紧迫的局势,终于在某一个皇子意外坠桥而死时,发生了变化。
赵无忧不记得那时候算计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隔着一世红尘回想,闪回最多的几个片段里充斥着死亡和血色,里面有无辜的人,有他恨的人,统统倒在计谋编织的罗网里。
那时候群龙无首,党派倾轧,边关告急的邸报送了一封又一封,盛都却还在争夺储君之位,最高的权利中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