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仔细回着楚绡宓的话,而榻上的楚御衡则一言不发。
自榻上男人睁开眼后,这人的黝黑的双目就不算昏沉,在烛火的焰色下还闪着灼灼的光亮。
轻轻拂过去绡宓搭在他臂骨的手,楚御衡看了眼楚绡宓身后的容暮,随即遣着楚绡宓离开:“朕无大碍了,绡宓你且带人下去,朕还有话要交代丞相。”
楚绡宓看着刚学的自家皇兄,又看看莫名陷于奇怪氛围下的容暮,随即安静地提起裙摆离开,而且不但自己走,楚绡还带出了宫中的其余外人。
楚御衡只将容暮一人留在自己宫中。
看着不远处恭敬温顺的容暮,楚御衡心口万分熨帖,就像三伏天里突有一阵爽人夜风拂过,卷走了热燥,留下了熨凉。
当下楚御衡即是如此,了却了一桩大心事,今日他所受下的这一道伤也算有所得。
楚御衡还能清楚记得今日台下的众生百相,大多数官员四处逃散,只有华淮音以及小数武将冲上来手擒他安排下的北盟刺客,华氏一族为皇室奋起抗击北盟余孽;此外,他还看到了容暮为他担心的模样。
阿暮素来不碰刀剑,当时却卸下过往的文雅,主动沾染血腥。
尤其是阿暮手执匕首为他刺向孙琦鞍的模样,沉稳,锐利,自带别样的光彩。
夺目到现在楚御衡心里还是热烫烫的,久久都降不下来。
尽量露出一副伤痛于刀伤的神色,楚御衡软下了锋利的眉骨:“阿暮,后头的事情……都如何了?”
楚御衡本以为容暮会继续关心着自己,却不想容暮并没有之前的那般关怀,反而回以沉默。
在窗外呼喇喇的风声中,楚御衡嘴边的笑慢慢地僵了起来,干巴巴地咳了一声:“阿暮你怎么不说话了?”
容暮依旧不语,直挺挺地背靠着桌子,整个人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微臣只是在思索陛下方才的问题……陛下文后头如何了,科陛下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楚御衡突然有些不愿直面容暮的双目:“朕当时已经昏厥了过去,哪里还记得。”
“陛下说谎。”
二人维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卧一立,外头的风儿突然更加响亮地拍打着窗口,带起一阵有一阵无节律的作响声,拍打声里,容暮敛下目中的郁寒。
但等容暮转身正对着楚御衡时,脸上的清寒依旧不散:“陛下大底还是不信我的……”
楚御衡心口一咯噔,对上容暮的视线后却被容暮眼中的果断蓦然惹得心湖猛荡:“阿暮……”
“陛下不必再骗我了。”
容暮轻飘飘打断了楚御衡接下来要说的话,同时“噼啪”一下,容暮左手边的烛盏燃尽熄灭,以至于容暮隐在火光下的大半张脸立刻完全被黑暗所吞:“今日所谓的北盟国刺客,都是陛下安排的,不是么?”
楚御衡摇摇头,似在怀疑自己此刻听到的内容。
“陛下还要否认么?陛下没有被孙琦鞍伤到要害,北盟国刺客所用的武器也没有提前带上毒ye,甚至陛下的暗卫也没有在那等关键的时候冲出来保护陛下……”
容暮明明重重舒了一口气,可松垮的笑里却带着苦:“所以陛下下了好大的一盘棋,试探朝臣,试探华家,甚至也在——试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
第92章 匕首和玉
被人言中了心思,?楚御衡丝毫不慌,容暮已经知道了,那他也没有装作受伤的必要了。
楚御衡扶着腰起来,?丝毫不觉有错:“朕不相信他们罢了,?但不告诉阿暮你,不是朕要刻意瞒着你,只是兹事体大,朕不想阿暮你为此分神。”
容暮突然攥紧了拳:“所以陛下一直都不信华家?”
“朕不是不信华家。”楚御衡看着有些紧张的容暮,?略微有些奇怪:“朕只是不放心将手中的兵权再交给华家人手中。”
兵权?
容暮冷哼一声:“陛下不是手中有了新的武将了么,怎还需要华家为陛下效力。”
“边疆还需有人守着,华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楚御衡已经将自己打算坦白于容暮面前,?但容暮却气笑了:“庆功宴上,?镇北大疆军亲自将半数虎符归于陛下,陛下还答应了大将军解甲归田,?现在陛下又要老将军重拾刀剑,归于疆土?”
“不是华峥,朕心里的人选是华淮音。”
容暮讷言。
狐疑的流光落在容暮的眸中:“陛下让华淮音去戍边?”
“有何不可?”楚御衡并不觉不妥,?“这是朕对他最大的仁慈了,阿暮你需明白,?朕是天子,?是皇帝,没夺了华淮音的命已是朕对他起了仁慈的心了。”
若不是华淮音的确无甚大的帝王攻略在胸中,?楚御衡也不会放心让他去边疆守着:“华淮音不是一直想着像个真正的武将一样可以上疆场么,?朕现在应了他的需求不好么,等他在京郊大营混熟了脸,朕就让他去华峥守着的北疆继续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