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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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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夜里听见妈妈对爸爸说:我爸爸妈妈一去美国二十三年,也没音讯,恐怕难以生还。妈妈还哭了。

    “我明白了,外婆外公难以生还,是说他们也像爷爷奶奶一样死了吗?我才不信呢,我长大一定要去找他们,我们在‘十一’国庆节团圆,这多好啊!”太阳的余光使我身上的紫色布裙变得很淡,很柔和,跟这城市气候最好时天空的颜色一样。但我和丈夫脸上都像挂了一堵墙,家里像无人似的安静,只有吹风机的呜呜声在响。我刚洗过头发。

    丈夫走了过来,说:“我来帮你。”他脸上的墙出现一扇打开的门,“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如果你一直是这种态度对我就好了。我把吹风机和梳子递给他。

    他一边吹我的头发,一边说,杂志社刚开过会,传达中宣部关于调整文艺方针的文件,要收缩了,纠正思想,报纸出版社杂志社属第一拨整顿。我拔掉电插头,对他说:你有什么话直讲行不行?吹风机停了之后,房间是真的静极了。

    那好,你别生气。我看了你的小说,又没经过你的同意。小说结局能不能改改?

    我用一条花手绢把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束起来。

    你写的那个班主任,她和任天水的父母在文革前有仇,任的母亲在五十年代是特级教师,而她评不上。在文革最闹腾时期她没报复,是她身体不好,一直生病,而任的父母有海外关系,做人小心翼翼,甚至躲到偏远的小镇去。还有一个原因,长相平庸的女人嫉恨漂亮女人。这样的安排以及心理都写得很好。

    丈夫已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抽着烟,不让我有插话的机会:“那句反标,绝非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所为,是有幕后黑手,受人教唆,当然是父母。对这样的现行反革命嫌疑犯,公安局岂肯轻饶,迅速查出任天水的外婆外公一九四九年不是去了美国,而是逃到台湾。这样的写法也很有意思。”

    “你既然在谈我的小说,那也得听我说话。”

    “你先听我说完,行吗?”丈夫熄掉烟,“我是编辑,天天看的稿有一打,什么样的小说题材没见过?但你是我的妻子,那就不一样了。”

    “你不用说,我都懂。”我平静地说。他心里有气,我几天不理他,或许应说他有理由,“你不就是反对小说结局:任天水的父母被抓起来,关在学校顶楼的黑房子里,让小小的任天水去送饭。你别心里有鬼,我不是写你,尽管你父母也被关起来过,你也送过饭送过水,但你们一家人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你这就明白了。”丈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请问,我天才的小说家,你的小说越写越疯狂,居然把你笔下的任天水父母置于一场大火中,甚至连送饭的任天水也不放过,他人小,力气小,喊叫没人应,打不烂锁住的门,看着父母被火活活吞灭,而不逃走,情愿自己也被火吞灭。这未免太残酷了吧?”

    “文革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我说。

    “但不必照实去写。你笔下的班主任孙国英,哦,你了不起,用了真名,现在爬上区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万一上法庭,你有足够证据?”

    同名的人多着呢?我感到自己根本不是丈夫的争论对手。

    丈夫又笑了。“悠着点!伤痕文学题材早已过时。这篇文字略显平实,无助你的文名。还是写点轻灵淡雅的,诗意一些的。”他的手指敲着沙发,好像这桩事情已经不必多议似的。他转了话题,“我还想早一天当父亲。”

    我再也坐不住了,目光触到桌上的铜猫,我把它拿在手里,站起身来。

    丈夫看到我的脸色,许久没吱声。

    “行了行了,你写你的,”丈夫恳切地说,“但至少答应我别直接点人名,把这个小说的结尾改得模糊一些,这起码的要求总是可以做到的吧?”

    “不——”我冷静地说,“我这篇小说不是作为艺术来欣赏的。最多不发表。但如果有杂志胆子大不怕事,敢登,我就愿意承担后果。”丈夫没再说话,我也没说话。时间仿佛隔了一会儿,可能相距很长。我的手在铜猫的尾巴上移动,神思恍惚,我对丈夫说:我的铜猫像是被火烧过?

    “给你说了半天也等于零。成天火、火、火,有了没了?不就你小时遇见过一场大火吗?”

    “我遇见过一场大火?”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丈夫不以为然地说:“你小时住的那个地区发生过一场特大的火灾,烧死了一对夫妻,好像还有一个孩子。我跟着救火队跑了一个多小时,跑去看热闹。你手里这个破烂就是我在那场火扑灭后拾到的。”

    “那是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嘶哑而无力。

    “好像是一个国庆节,嗯,国庆节后吧。我记不得了。”丈夫起身,打了个呵欠说,“今天看来说不通你,瞧着,我明天会接着说的,这是为你好。”他进了卧室。满城的焰火,天空被描得色彩斑斓,一块一块,一团一团,江上的汽笛齐鸣,对岸港口绽开了所有的霓虹灯,解放碑也灯火辉煌,矗立在群楼之中。夜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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