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吃啦,”电话那头传来的音调带着夜色的缠绵,说的也是情人间的缱绻私语,“贺先生以前很喜欢这道海棠糕的,我想带他去吃。”
不等戚如歌接话,他却开始患得患失,“一个人的口味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变吧,不过也说不好,以前连姜茶都要加糖,现在也能面不改色地只喝黑咖啡了。”
说到一半,肖昀见又飞快将话收回,“别误会,我是在说我自己。”
如果不加最后一句,说不定她就信了,戚如歌佯装没有听出对方的掩饰,煞有其事地建议道,“我记得我以前在苏州拍戏的时候去过一家面馆,那里好像也同时售卖一些糕点,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只是年代久远,她也只去过那么一次,戚如歌一边在脑海中努力思索具体的地址,一边不忘提醒,“对了,你还是让助理谁的去帮你买吧,那家店虽然很偏僻,不过你现在,应该是没办法贸然上街的吧。”
更别提还与大老板同行,贺先生那样出众的外形条件,被人拍到好像也没办法以一句贴身保镖来一笔带过,“对了,我记得那家面馆旁边的杂货店有代售苏州最出名的桂花酒,现在是中秋,如果等到了冬至你再去苏州,还可以顺路去买一瓶桂花冬酿。”
冬日飞雪,和爱人伴侣在烧着暖气的房间里小酌怡情,端的是岁月静好的浪漫旖旎。戚如歌笑意盈盈地推销着家乡的特产佳酿,心头却悄然涌上了些许旧欢如梦的怅然。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作为苏州本地人的戚如歌,上一次向别人推销家乡特产的桂花冬酿,还是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公司为她接演的都市家庭lun理偶像励志剧恰巧在苏州取景拍摄,她自觉地尽了一点点小小的地主之谊,为来自成都无辣不欢的男主角排忧解难,耐心聆听了对方在饮食菜色上的无语凝噎。
“为什么菜里要加这么多糖?好啦,我做番茄炒蛋的时候也会放糖,但是为什么连面和馄饨都是甜的?”
顶着一头微卷栗发的江唯,青春洋溢得仿佛只有十八岁,碎碎念叨的不解语气听得女孩子不由莞尔,表面上却还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为自己的家乡菜证明,于是挑了一天早早收工的日子,亲自带着他开车绕过大半个苏州城,七弯八拐,最后请同事吃了一碗朴实无华的三虾面,成功消除了对方对于放糖这件事上的偏见。
彼时他们虽然已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也各自混上了一部剧里男女主演的位置,但离大红还相距甚远,至于炒作恋情加一把火的念头,也被正处于地下热恋中的男主角坚决婉拒。
因此这一餐饭吃得分寸颇佳,宾主尽欢。结账离开前,戚如歌看到隔壁的杂货店后藏着的招牌露出斑驳一角,走近了看清上面写的字后,她一念心起,挥手招呼江唯一同看过来,“今年圣诞节有什么计划安排,去韩国约会?”
江唯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确定啊,要看我和敏真两边的工作安排。”
“哦,那就太可惜了,”女孩刻意拖长了声调,一唱三叹地勾起别人的好奇,“可惜我们的戏马上就要杀青了,来不及等到冬至请你尝一下我们这儿最出名的桂花酒,要知道,每年都有好多外地人特意开车排队来买呢!”
“那就等下次啊,”男孩脸上的笑意依旧,“下次有机会来苏州过冬,我一定去买一瓶回来尝尝。”
时光飞逝,一眨眼,又是好几个冬天过去了,时下电商发达,在冬至日后买一瓶桂花冬酿早已不是什么难事,可最初那个想要举杯共醉,一杯一杯坐等山花开尽的人,此生或许都再难有机会得以并肩。
即使他们在大大小小的公开场合共同出席,可无论是电影节的红毯还是杂志的时尚晚宴,他或是礼貌得体地和她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或是遥遥一见后就默契地和别人寒暄,再不多说一句的话。
作为仅合拍过一部剧的前同事,在时光的打磨历练中,他们都不约而同,无可厚非地将彼此归入了局外人的行列。
“如歌,你还在听吗?”大约是她沉默的稍稍久了些,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戚如歌的神游,“哦,没事,我只是在听你那边的南柯记好像已经唱完了,”
她收敛心神,“现在好像在唱牡丹亭。”
唱的还是她曾经最拿手的一支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戏梦人生,对她而言,过往的岁月虽不至于沦落到南柯一梦的地步,但也没有牡丹亭中杜丽娘经历的那般惊心动魄。属于她的戏台和唱词,没有开场就已落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离死别,还魂团圆,所有离奇曲折单纯激烈的感情迸发都没有她的身影。
从始至终,她都是端坐在那一方锦屏之后的闺中女郎,是整出戏最开始的模样,静看韶光飞逝,春光不再。
可即使如此,经年的久别疏离后,戚如歌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