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退下吧。”泰和殿被这暴风雨来临前漫天的黑云压得摇摇欲坠,贺暄挥了挥手让那侍女退下,余光擦过对面的贺旸,他一反常态地gui缩在位子上,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样子,贺暄颇感有趣地挑了挑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来之前贺暄也得了些消息,虽说线报送来的信语焉不详,无外乎是同南梁的局势有关,看贺蘅的脸色,看来麻烦还不小。若是萧琢知道了南梁之事,怕又会同上回一般……贺暄眸色一暗,他本虚握着茶杯的手倏尔攥紧,眉宇间染上些许混沌的戾色。
“南梁的局势,如今已是越来越糟了。”贺蘅沉声道,“白骁连同其他北路军的八位将军叛国,和南梁旧部勾结,与柳光远在清陵僵持不下的消息想来你们都知道了。刚收到急报,前几日白骁夜袭柳光远军营,柳光远不敌,损失惨重,现只得闭城不出,已为白骁困于城内。柳光远加急军报,要朝廷派兵增援。”
贺蘅扫了一眼贺暄和贺旸,“你们怎么看?”
贺暄等了一会儿,见贺旸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茶杯,并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他方道:“白骁善骑射,Jing于兵法,且如今连同南梁旧部,对南梁地形险要定是了如指掌,柳将军不敌也属无奈。唯今之计,定是要朝中派兵支持,剿灭叛军,稳定南梁局势为上策。”
贺蘅点点头,“嗯,朕也作此打算,只是带兵人选还未有定论。暄儿,你可有想法?”
“回父皇,朝中能征善战之武将俱在南梁未归,留守京城的多为年轻一辈,恐难当大任。”
“此言差矣。”贺蘅微微眯起眼睛,道:“还有一人。”
贺暄蹙眉,“父皇指的是靖国大将军蓝守一?”
“正是。”
贺旸此时突然坐直了身子,道,“可蓝大将军虽有战神之名,未尝败绩,然如今年事已高,且有眼疾。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前几日朕去过蓝将军府上,他还硬朗着呢,能拉三石弓。”贺蘅哈哈笑了两声,“此番平定南梁,算是军功一件,于你二人颇有进益,也可锻炼锻炼,你们二人便随蓝将军一同去吧。”
“多谢父皇,儿臣定竭尽全力,将功补过,为父皇分忧。”贺旸听得此话,本有些怔愣,左手边的柳芳蕤狠狠踩了他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行大礼,叩首道。
“嗯。”贺蘅满意地点点头,“暄儿多提点提点他,别让他又出岔子。”
“谨遵父皇之命。”贺暄淡淡地瞥了一眼贺旸,起身行礼道。
作者有话说:
不小心把明天的份发出来了……那就明天的挪今天吧哈哈
第70章 寒山
晚膳用完,宫中已掌了灯,贺蘅十五照例留宿中宫,是以贺旸十分自觉地没去含元殿,跟着贺暄一前一后地到了宫门口。
往宫门的路要经过一段长长的甬道,道很窄,两侧俱是高耸的砖红色宫墙,每每行于其中,总有一种威严的压抑窒息之感,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月色迷蒙的夜空被困于这宫墙垒起的一隅囚井之中,只疏疏地落下几星飘渺的冷光。晚秋的夜带着飒飒的凉意,贺暄沿着宫墙往前走,喘息时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一团,倏尔又被风吹散了。
“皇兄。”
贺暄闻声顿住了脚步,贺旸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不怀好意地笑着:“没想到父皇这么快便免了我的禁足,还让我和你一起去平叛。父皇根本不忍心罚我,你打的算盘可都要落空了吧。”
贺暄抬头看了看疏淡的几点天星,甚至没有转过身,径自往前走。
“唉,贺暄!我告诉你,你想这么容易动我?别做梦了!”身后的贺旸仍是不死心地喊着,贺暄置若罔闻地大步往前走,只伸手紧了紧衣袖。
天越来越冷了。
“你说皇上让贺旸和你一同去南梁平叛?”萧琢捧着暖手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贺暄将外头浸满了寒气的衣裳挂在一边,只穿了件里衣挤在萧琢身边,他伸手轻而易举地环住萧琢的腰,十分熟练地把头埋进萧琢的颈侧,蹭得萧琢脖子边痒痒的。
萧琢有些难受地往旁边挣了挣,本想开口让贺暄挪开,他刚转过头打算开口时,目光落在贺暄满是疲惫的面容上。贺暄此时安静地枕着萧琢的肩,他乌羽似的眼睫覆着薄薄的霜,将他眼中的Yin戾尽数掩去。从萧琢这个角度看去,温暖润泽的烛光描摹着他优越的得天独厚的侧脸,他就像是寻常富贵人家歇晌的小公子,嘴角甚至还带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萧琢蓦然停住了动作,他看着这样难得温顺安静的贺暄,心里不知为何软的一塌糊涂,就算他知道这也许只是眼前人故意示弱做出的把戏,他也一样甘之如饴地走进这个名叫贺暄的,欲念丛生的渊薮。
“小琢。”贺暄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令人心颤的尾音,撩拨着萧琢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他缓缓睁开眼睛,略微上挑的眼尾在哔啵作响的烛火声里染上些许昳丽的艳色。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