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骨头内部的尖锐疼痛将苏潇从沉睡中扯醒,惨白的光线挤入眼缝,昏沉的大脑宛如被按下了重启键,瞬间涌入无数剧烈摇晃、忽明忽灭的光影,刺耳的警报从极远的声音传来,却在下一刻炸响在耳膜上,视网膜变得血红,铺天盖地的红色压得他喘不过气,窒息感和疼痛感像两张恐怖的大手,牢牢扼住了他的脖颈。
他激烈地挣扎起来,却被什么东西禁锢了手脚,只有胸部和腰部能弹动几下,极度的焦躁中有个熟悉的声音由轻而重地回荡在耳边,“宝宝……别动……嘘……别怕……宝宝……乖……我在……”
内心深处的信任和依赖被重新唤醒,他怯生生地睁开了眼,恰如预期般地看到了那张高眉挺鼻、眸色温柔的脸庞,数不尽的委屈和惊恐顷刻间便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孟远……老公……”
“嗯嗯,我在呢,不怕了啊,老公在呢……宝宝别乱动,会扯到伤口的。”孟远的胸腔被爱人噙满眼眶的泪珠堵得又酸又痛,放开桎梏他的手,俯下身将胸膛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嘴唇一下下亲吻他布满冷汗的鼻尖、脸颊和下巴。
“孟远,死人了……有人死了……你知道吗?他们就死在我面前……”苏潇Jing神恍惚地呓语,眼皮不住地颤抖,眼球在极快地转动,是创伤性应激障碍的明显表现。
孟远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该如何疏导他,只能按下床头的呼叫器,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暂时不要想那么多,你自己也受伤了知道吗?头和腿痛不痛?”
苏潇没有给他回应,沉浸在巨大的自责中,茫然又懊悔地喃喃自语:“他们是我的工作人员,他们是为我工作才死的,如果我不来潭州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孟远紧紧拧起浓眉,正想纠正他的错误认知,医生和护士便过来了,胡醒和伍博伟尾随而至。
房间突然多了一堆人,苏潇顿时像把上弦的弓,紧张地抓住孟远的手,不准他后退给医生腾地方。
孟远只好杵在床边看医生绕着自己做各种检查,然后记下医生交待的需要注意的事项。
医生走后,胡醒说:“我找了家可靠的安保公司,现在走廊上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有媒体来打扰,苏老师安心养伤就好。博伟,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没阖过眼,照顾苏老师有小孟,不够的话再请护工。我现在去电视台和那边交涉,看看他们在解约和赔偿方面有什么意向。”
孟远点头表示没问题,苏潇眼睛直盯着孟远,应该是全程没听到。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孟远扯了扯手腕,小心地说:“宝宝,你先松一下手,我去给你倒水。”
苏潇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地说:“不要。”
“那我打电话让老胡请个护工过来?”
“不,我只要你。”
孟远无奈地勾了张凳子坐下,“好,老公哪儿也不去,也不叫别人,一个人陪宝贝。”
苏潇闭了闭眼,又立刻睁开了,皱着眉头抖着嘴唇苦巴巴地说:“老公,我腿好疼!头也疼!”
“叫你东想西想,现在知道痛了?”孟远急忙起身给他按下事先埋好的镇痛泵,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等他眉心渐渐舒展一些,才松了下一直绷紧的肩膀,重新坐回去。
苏潇刚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目光聚拢在孟远身上,急切地问:“于润书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孟远没好气地说:“手臂骨裂,小问题而已。”
见苏潇明显松了口气,孟远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于克制不住心中浓烈的怒和怨,语气颇为激烈地埋怨道:“宝宝,之前我是怎么同你说的?不要对于润书太好!结果你呢?竟然扑上去拉他!幸亏你命大!你当时就没想过我吗?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办?我会疯掉的你知不知道?”
话说到后面,一向沉稳的声音带上了颤抖,孟远梗了梗,低头把脸埋进手掌,掩盖住红起来的眼圈。
他曾经在最期待未来的时候接到了妈妈去世的电话,昨天又在最憧憬明天的时候接到了爱人出车祸的电话,命运总在他最心怀希望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让他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只配在Yin暗诡谲的环境中自生自灭?
苏潇正处在心神不稳的状态,没有感知到男人深刻的恐慌和浓重的依恋,很自然地辩解道:“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如果是你姐姐,你也会不假思索地扑上去保护她。”
孟远立刻反唇相讥:“那怎么能一样?我和我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深爱对方,我可以为她赴险,她也会为我奋不顾身。但是于润书才你才认识几天?他的秉性你又知道多少?如果他是个白眼狼,你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昨天情况危急,我哪来得及那么多?”苏潇从没被男人这样步步紧逼过,腿骨和脑袋一起疼了起来,镇痛泵的止疼效果远比不上被喜欢的人怒目而斥的增疼效果。
孟远不依不饶地指责:“你在潜意识里就觉得他很重要,比我还重要,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