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泉的医馆早早便关门了,将学徒们遣走,自己窝在房里偷偷温了一小壶酒。他年轻时好酒,还给酒起了个雅名叫“壶中仙”,结果有次因酒错诊,险些害了一个病人,自那之后便以此为戒管束门下,自己也以身作则,只在这种关门谢诊和寒风凛冽的情况下才破戒。也正因如此节制,所以每一次饮酒对他而言都是件正事,佐酒必备四碟,酒具还要相称,酒更是非上佳不饮。一壶佳酿烫好,姜一泉斟满一盅,刚端起来陶醉地闻了闻,就听贴身的药童来报。
“师父,安定侯府的管事特来相请,说是有急诊。”
姜一泉不耐道:“侯爷若需急诊自有太医院照拂,找我作甚,你没跟他说今日不再看诊了么?”
药童委屈回道:“弟子说了,还问他是何急症,可那管事执意要面见您才说明情由。”
姜一泉捻着胡子叹气,恋恋不舍地看了酒盅一眼。杨管事见人过来先连连告罪,忙将情况说明。
等他到的时候蔺昂面色黯淡地倚在床头,周彦学在旁相侯。姜一泉刚按上脉便“咦”了一声,而后一言不发,左右手轮着把了半盏茶的功夫,又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通,方叹了一口气。
周彦学紧张道:“如何?”
姜一泉捻着胡子道:“确实奇特,三十多年前随师父学艺时我曾见过一例。”
“……”周彦学只道是疑难杂症,心中已闪过万般念头,几乎要抱怨老天不公了。
蔺昂看了周彦学一眼,道:“先生如实跟我说便可,不必隐瞒,此症难愈么?”
“啊?谁说是病了?”姜一泉不以为意地语出惊人,“孕象罢了,我只是叹老天待我不薄,芸芸众生竟挑了我,让我的名姓跟着如此难得的脉案流传后世……”
周蔺二人面上一片空白,后面云云全没听,只怔愣于孕象二字,齐声道:“什么?”
姜一泉正自我感动于天降大任,摩拳擦掌提声道:“你有孕了!别废话,赶紧脱了裤子让我看看!”
“什么!”
三人齐齐转头,门外一家子男女老少像被寒风冻住了,赵明经更是匪夷所思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时屋内屋外寂静无声。
两刻后姜一泉与蔺昂约定好过两日再来详断,然后美滋滋地抱着受赠的两坛子好酒被送出了将军府。夜深,安定侯大手一挥下众人各自带着未消化的震惊散去。
那厢宁乐夫妇带了俩孩子住下,赵明经并未开口,星璋缩在宁乐怀里倒是有话要说。
“母亲,舅舅要有娃娃了么?”
宁乐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喃喃道:“大概吧……”
只听星璋自言自语道:“可是舅舅不是男子么,不应该是妗妗生娃娃么?不对,周叔父也是男子,难道男娃娃是男子生的,女娃娃是女子生的?但弟弟也是母亲生的呀……”小脑袋里百思不得其解,她挠挠头自己爬上床,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不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竟是自己把自己给念困了。
宁乐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可爱女儿不禁笑了笑,可转念嘴角便落下,忧心起蔺昂来。一转身,看到自己夫君正一言不发地烤着火,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才意识到还有这一关,于是头痛般扶额道:“你问吧。”
本来以为一声令下赵明经会倒豆子般蹦出一堆问题,谁知他只是过来拉着宁乐道:“看来我没有听错?”
“嗯。”
赵明经点点头:“行,我看天色不早了,收拾收拾睡吧。”
宁乐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你若想说自会说于我听。”说罢收拾床铺净脸宽衣,一副要入睡的样子。
宁乐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赵明经收拾完径直闭眼躺下,如常将靠外的床铺留给她。宁乐呆坐了片刻才轻轻道:“你是气我之前没跟你说么?”
赵明经睁开眼,宁乐以为他真生气了便向他急急解释道:“这等事,只家里少有的几人知晓,况且是鸣野的私密,我如何跟你说啊?”
“霜儿,”赵明经坐起身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并非气你,只是,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用。”
“什么?”
“你方才说,就家里几人知晓,那我算不算家里人呢?”
“……你当然是,只不过,是我没告诉你。”
“我没有怪你,就是觉得这么多年,可能在你眼里我还是个不济事的人,因为不够庄重,所以不能守住这种秘事。”
“不、不是……”宁乐弱声反驳。
“方才在场的诸人,只有我不知道缘由,那一刻突然就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赵明经自嘲一笑,“当然了,你是为了鸣野才这样谨慎,我明白,不单单是你,岳父母抚养孩儿长大只怕更是费心费力。可是霜儿,你我早就夫妇一体,我同样视鸣野为兄弟,无论什么事情,自然都与你同心同意,你爱护鸣野,我又何尝不是呢。”
宁乐缓缓倚进他怀里,听着他续道:“早年岳父和鸣野都在北境,你一人孤零零被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