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你累吗?”她看着他的眼,很温柔但是却很认真的问道。素手抚上他额头,像是可以看清他头脑中所想。
她这轻轻一抚,让剑修恍若时光倒流,这样的情境,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曾有过——
——修儿,累吗?让娘看看。貌美如玉的少妇用罗帕细细的擦拭他额上的汗,心疼却欣慰的看着刚刚习武回来的他。
——娘,我不累。只是很想念娘
看着他的目光变得飘忽,素雪不知自己刚刚那句话是否问错了。她有些不安的问道:“剑修,我问的有什么不对吗?”
“对,很对。”他合上眼,母亲最后的一分模样也已经模糊了。素雪,能得你如此知心,剑修很知足了。“我不觉得累,也许是很累人的事,但是因为做的很甘愿,所以也就不觉得了吧。”
“我懂,只是”只是心疼啊。说来庙堂高,江湖远,你虽是看似两边都不沾上,但却是哪一边都插上了一脚。剑修,你怎么可能不累?正如你说的,也许是做的甘愿,所以不觉得了吧。
他握住她的柔荑,“有你心疼,那就很值得了。”他明白的,看着她眼里那分没说出口的心疼,他心满意足。
“你们来了”是风离回来了。此刻他的模样又恢复成那日的冷肃,但是却没有让人感到半分杀气或是恶意。
“公子赠药,素雪还未曾谢过。”她向他福身,这次剑修并未阻止她。
“你的确该谢他,这些日子以来你所有的药方都是出自他手呢。”剑修笑说。
“小事。”风离不以为意,反而认真的看着素雪左眼角下那颗泪痣。“姑娘那颗泪痣怕是不祥啊”
素雪不得不苦笑,第一次见她说的是命不久矣,这次又是唉,这人倒真的是直截了当的典范。
“风离,你怎可和那些江湖术士一般胡言乱语?!”剑修听了这话自然是不快,但他更怕素雪听了难过啊。她是如此心思细密敏感的女子,几缕白发已让她落泪。若这话往心里去了,那她不是更难过吗?
“不碍的,剑修。”她笑笑,“公子说的可是命书上对这颗痣的批语?”
风离点头,“是,姑娘已经知道了么?”
“当然知道。”素雪笑答,“只有十四字,却是字字厉害:注定一世漂萍,孤独终老,不得善终。”她看看剑修已然Yin沉的脸,依旧笑靥如花,丝毫没受那话的影响。
“正是。”他也不得不再次对这个女子感到钦佩,不枉剑修为她奔波寻药。
“素雪”他其实早就知道的,只是他素来不信那些,现在——
“你不信是吗?”她笑笑,“我也是不信。”
不信归不信,但是命运有时可由不得人啊————
突然一道黑影闪到他们面前,“属下见过门主。”黑衣人并不看剑修他们二人,只向风离耳语一阵,便又如风一般离去的无影无踪。
“剑修,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风离毫无情绪的说。
“是吗?”剑修笑道,语调里尽是不屑。
“怎么了?”她不解,想是那黑衣的人带来了些消息。究竟是好是坏呢?
“没事,你不须多虑。”他安慰的握紧她的手,笑容几乎和平日一样,但是素雪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六章 破
伊相府
伊中丞坐在书房,看着面前诸多的记录着实头疼不已。快一个月了,还是查不到素雪那丫头的踪迹。上头交待的日子就要到了,他该怎么办?
瞥见素雪惯用的墨砚镇纸,他忽然心生一阵厌恶,尽数挥下桌案——上好的端砚,墨玉的镇纸,湖州的羊毫全在他这盛怒一挥下摔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为什么得意如他,还要受制于一个ru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他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士大夫,他要的只有权力,地位,无人可以动摇的根基。若论权谋,那个丫头岂能比得上他万一?但是他要往上爬,他需要优良的政绩,这些他都没有那份闲工夫劳心劳力的去做,他要忙于周旋上上下下的官僚,他要费尽心机的揣度圣意。若不是顾及此,他岂会留着个叛臣之后在家中?
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右丞了。短短不过十年,他自一个不起眼的礼部侍郎爬至今天的高位,除了他对素雪的才识善加利用,朝堂上下的悉心打点,当然还有十年前那次天赐的良机。
如果不是晋王莫名的干犯天威,让先皇起了杀心,他哪会有今天?他虽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是皇家的事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他顺了上位者的心意,适时的交出了那封所谓的谋反信。哼,借了这阵东风,让他得以除去他面前那些绊脚石,这恐怕是连先帝也始料不及的吧。当今的天子虽是年轻,行事看似不羁浮躁,但他看的出来这绝不是个昏君。那是一条潜龙,不知道何时就会自深潭里一跃飞升。
他须要更加小心才是,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眼下这份轮兵制整改的差事,他得想点办法混过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