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坊突然死啦!”
“可真是,太让人惋惜了。”
太让人惋惜了,他早在陷害怜玉公主之时便该死了,竟然拖了这么多年。
周琰听到窗外传来鸟鸣声,不觉朝窗外望去,窗外已经有一片嫩青色了,春雨滴落在窗绯之上,散发出一种shi漉漉的木头味,像是窗外草木,攀着窗台朝里头张望。
但哪怕只是提前了一天,没让姜尤大夫平安顺遂地活完这辈子,也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姜尤大夫年事已高,在教坊之中死去,乍一听让人觉得震惊惋惜,但仔细一想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教坊是花天酒地的地方,姜尤大夫又管着教坊,也算是死在“家”中。
或许是因为多饮了一杯酒,又或许是上了年纪,办事力不从心,又或者干脆就是大限已到,反正姜尤大夫突然就死了。
夏丹在宫中听闻此事,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以前在山里生活,什么毒虫毒草没见过,下毒对她而言最简单不过。这个姜尤三番五次不让她好过,年纪大了,杀了也不会有人起疑。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夏丹狂傲地想。
现在姜尤大夫已经死了,宫中再无人对她说三道四,这后宫便是她的天下了!
后宫没了姜尤大夫,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在大臣们和许多宫女纷纷前去凭吊他的那晚,夏丹独自一人在后宫之中走着。
天上有一轮明月,如碎玉落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春风拂面,带着寒意和暖意,不知哪处飘来暗香,绕着梁不肯散去,一阵浓一阵淡地飘过来。
夏丹喜欢这样清冷而孤独的感觉,她久久地在殿外徘徊,在月色下奔跑着,像个快乐的小女孩。
她梦寐以求的不过如此,身着华丽的衣裳站在月下,身后只有一个孤寂的影子。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既不感到愧疚,也不感到害怕,她好像天生就没有这种情感,但正因为如此,她可以轻易成功,也可以轻易地快乐。
只是那一瞬间到来的是如此之快,她看到的明明是一个黑影,甚至看清了周琰的脸,但当她后来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时,却只能想起一匹白马疾驰而过,钻进了黑夜裂开的巨大缝隙之中。
周琰手中黑色的长剑在她胸口刺入,Jing准地在她心上扎开一个口子。她那一天的记忆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像车裂般被撕成碎片,散落在地上变成月光的影子,从她的身体中剥落出来。
夏丹在夜晚突然昏厥在殿外,被宫女发现后救回宫殿中。她的胸口被剜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好像是不小心摔倒磕在了尖锐的石头上,心头血流出了许多,在静养了几天之后,夏丹清醒了过来。
夏丹醒来之后,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替她看病的大夫告诉她,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心口受了伤,从此以后时常会有胸口疼痛的情况。
此后,夏丹脸上再难经常出现那种高傲而轻蔑的神情,她时常因为胸口疼痛而蹙眉,捂着胸口,流露出一种悲伤而痛苦的脆弱感。
她变得和其他低眉顺眼的宫女,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处理完夏丹之后,周琰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将这副新制成的铠甲送予凫休,凫休大喜。
无事献殷勤也是必要的。凫休坦然收下,周琰也只字未提他想要什么,只是看起来非常忠诚地,献上了一件宝物给君王罢了。
送完了礼之后,周琰继续在家闲着,不过与其说闲着,不如是在故意避开夏丹。
夏丹屡屡想找机会与周琰谈谈,可无奈某些人十天半个月也不出门,就是在家呆着不出来,也不嫌闷得慌,而且完全不见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丹陷入了困境,她一直坚信比起靠男人,还是靠自己更加妥当,她曾一度也想把男人都耍得团团转,但她毕竟势单力薄,总是事与愿违。
她尤其没想到姜尤大夫死后,她竟然得了病,变得病弱不堪。
她有时甚至疑心,会不会是姜尤的鬼魂作怪。
恰逢此时,她在宫中遇到了元久。
元久不过宫中侍奉的下人,夏丹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地与他相遇。他先看到了她,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于是她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
“夫,夫人好。”元久沙哑地说。
夏丹站在那里,目光哀婉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微微地笑起来,流露出一种美丽而苍凉的感觉。
“夫,夫人为百越所做的一切,元久永生难忘。”
元久缓缓地,沉重地向夏丹弯下了腰。
夏丹如鲠在喉,许久才回答:“不必。”
“你快些打扫。”
“是,是。”
满园开满了桃花,柳絮飘落一地,这本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可偏偏遇到了他,空气中便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哀伤。
元久将花瓣和柳絮扫在一边,小声说:“百越的杨花也该飘满城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夏丹听的。
她的心又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