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致知像是累了,又好像酒劲再一次上涌,一上车就闭着眼仰倒在靠背上,随着走走停停的车流一颤一颤地点着脑袋。
窦杳看着穆致知蹙起又松开的两道眉毛,趁着一个信号灯倾身往前,轻轻敲了敲驾驶位,小声道:“抱歉,可以稍微开稳一些吗?”
事实上路况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进了流金名苑的大门,才总算是一片坦途。窦杳侧过脸,发现穆致知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正一手贴着窗沿,定定地望着变换的景色。
注意到窦杳的目光,穆致知也回看他,露出一个带着倦意的微笑,却什么也没说。
最后一段路很快驶尽,穆致知和窦杳推开门同时下车,窦杳先是低头给赵煊发消息,才有些尴尬地发现,司机的确一句没问,倒是自作主张地将车直接停在了他的公寓门口。
……先前注意力都满心满怀地牵在穆致知皱着的眉上,这下晚风一吹,窦杳回过神来,才想起在带着穆致知上车的那一刻,司机嘴角似是抽搐了一下,紧跟着又绷住了微妙的了然。
窦杳顿时有点脸颊发热。
他从纷杂的情绪中挣出来,抬眼见穆致知已经背对着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好几步。看起来还走得很稳当,但在一截凸起的石板雕纹前,穆致知的脚步还是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窦杳又顾不上那些心热的遐思,一把过去掺住了他的手臂。
小臂被人握住,穆致知猛地侧头,睁着那双偏褐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几秒后又猝然笑开,柔声叫他的名字:“小杳。”
穆致知线条流畅的柳叶眼不算大,不过眼梢细长,款款温柔,笑起来更盛。但专注地看人时会微微睁张,又像是中间圆润两头尖尖的杏核。
到底时窦杳先受不住心悸,将目光移开,说:“前辈,我送你回去。”
那股被凉风吹散的脸红,在穆致知含笑的注视中,又一次悄然无声地顺着侧颈蔓延而上。窦杳晃晃脑子,连带着攥着穆致知的手掌似也在温度上升。
他三番几次想松开,但又舍不得,只好自欺欺人地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隐秘地享受着这一点微小而难得的接触。
穆致知的公寓走上几分钟就到了,好在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窦杳错开几步,听密码锁“滴滴滴——”响几声,就敞开了门。
穆致知踩掉鞋子,换了拖鞋,没有搭理身后的窦杳,也没有关上门,就这么摸索几下开了玄关的壁灯,径直走了进去。
窦杳无声地站在原地,犹豫着是不是要替穆致知关上门离开,还没等他选出个答案,里屋又传来一片哐当声,伴随着穆德几声惊吠。
他一下顾不上想那么多,脱了鞋穿着袜子,反手带上门就进了屋。借着玄关投过去的一点微弱灯光,他见穆致知愣愣地看着一个倒下的工艺挂衣柱,穆德正围着一片狼藉转来转去。
察觉到屋子里进了另一个人,穆德往这边大叫几声,认出是窦杳后又亲亲热热地摇着尾巴蹭了过来,咬了几下窦杳的裤脚,示意他往穆致知的方向走。
窦杳半推半就地跟着它,他蹲下身,拍了拍穆德爱莫能助地扒拉着的前爪,几下又将木柱组装好,将它贴着墙角立着。
起身后窦杳才发现,穆致知已经侧对着他俩斜靠在了沙发上,一副甩手掌柜的事不关己样。
穆德先他一步抖着毛奔向主人,它窜进穆致知的怀里,穆致知微微环着它,指间点了点穆德黑纽扣一样的鼻子,淡淡道:“蠢狗,尽会给客人添麻烦。”
穆德委屈地小声叫了几句,睁开了穆致知的怀抱,不满地跑到楼上去了。
窦杳也走过去,蹲在了沙发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正好与穆致知的视线平行。窦杳从来没有这样近地仔细地看过穆致知的眼睛,从前是不留意,再然后是不敢。
明明醉得有些晕乎的是穆致知,却偏偏壮了屋子里令一个人的胆。
窦杳的嘴唇微微张了张,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很没头没脑:“它,没有给我添麻烦。我很喜欢……他的。”
穆致知毫不回避他此刻炽热的目光,笑着顺他的话:“它也很喜欢你,和林yin,都不像和你一般,亲近。”
听到林yin的名字,窦杳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知道这没来由,但此刻看着穆致知的脸,听他嘴里说着别人的名字,窦杳甚至生出一种将他的嘴堵上的冲动。
穆致知似并未发现窦杳目光中浮现的隐晦,又笑了笑,继续道:“棕编小鸟,你喜欢吗?”
“什么?”
“我也很喜欢。”穆致知的眼神,依旧专情地投在窦杳的面庞上,却透着与眼前人无关的怀念滋味。
窦杳听他颤着嘴唇说,“我很喜欢,林yin送我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棕编小鸟、我那时还很小。”
某个盘桓许久的疑问似乎已呼之欲出,窦杳心下一片五味杂陈,他将嘴唇的血色咬尽,咬得发了白,脸侧赧然的chao红也褪得干干净净。
穆致知进屋后只随手开了客厅一盏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