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玉成很早就认清了事实,自己管不了这个儿子。
所以当他知道窦杳一边念大学一边做模特,最后无法兼顾,便索性大学肄业的时候,他也没有太过惊讶,像是对于这个结果,两人都心照不宣,不必有太多解释。
飞机降落时正值申沪的深秋凉夜。这段时间他接了一个国际上有名的珠宝代言,在北美奔波了大半月,也顺势躲过了肆虐的秋老虎。
大厅行人寥寥,窦杳抬眼看了看硕大的电子屏,时间恰好在申沪的凌晨四点左右。
这次出国除了给珠宝品牌拍广告,窦杳还接受了一家杂志的访谈。主持人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他中学时的那篇作文,笑盈盈地问他为何将成为一位模特作为理想。
赵煊并不是没给他准备过这类问题的答复,按照模板,窦杳应该谈谈对艺术、对时尚、对自由的热爱,对美感的理解与追求。
这并非谎话,说起来也没有负罪感。可当着一句句话整整齐齐地排在他的齿列间时,窦杳忽然临时换了说法。
他说,有一位很向往的长辈曾经也是模特,后来自己无奈与她分离,只好选择与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安慰自己也算是同她靠进了一些。
主持人应着连连点头,问他方便说说更多的故事吗。
而窦杳少见地轻轻笑了笑,嗓音轻低地回答说:“不太方便。”
有什么好说的呢?失望的感觉太沉重,等待的时光太漫长,足够将期待化为执念,又将执念变成一道刻在心底的习惯性隐痛。
有时候在红毯上、在聚光灯下,窦杳也曾于澎湃的人声中生出一种热爱的错觉,可人chao散尽,一片寂静中,他又总会陷入深深的茫然,依赖于此,又想要摆脱。
赵煊说他要转型做演员是患了失心疯,只有他自己清楚,除了兴趣所在,这何尝又不是自己在挣扎着,寻找一条解脱的路?
只是这条路像是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预兆。
从机场回到流金名苑已是天际微亮,窦杳顾不上倒时差,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是在晚上九点多,他简单收拾了自己一下,出门去宠物店接被托管的小狐狸回家。
小狐狸也隔了好些日子没见他,趁着工作人员低头登记,窦杳将白白一团抱了起来,随着小狐狸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侧脸,小声问:“想我了吗?”
小狐狸没心没肺地汪了好几声,窦杳也不懂它在说什么。
但走在路上,看着亦步亦趋的小狐狸总是绕着自己的腿去蹭九分裤下裸露的脚踝,窦杳又觉得,应该是想的。
这时候他忽然理解了穆致知当初说给自己的话,从前他为了工作这样奔波,对于回家没有太多的期待,而现在,一想起这团小白毛,他就有了这种陌生而又幸福的——“被依赖、不孤独”的感觉。
流金名苑飒飒金风,正值橙黄橘绿的一年好景,小道上零零散散飘着深黄前棕的落叶。
从店里回窦杳的公寓,需要路过穆致知的家。窦杳情不自禁地朝窗口望了一眼,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是无人在家,还是拉上了窗帘。
可在窦杳的印象中,穆致知家里的窗帘都是难遮光的薄软,不至于黑成这样。
窦杳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和小狐狸一起踩在落叶上,发出此起彼伏的、细微的脆响。
他挺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是在想念穆致知,尽管想念的深浅难说,但总归是在想念。
甚至还抱有一样隐约的期待。自己在流金名苑的夜晚,曾两次遇见过穆致知,而谁能笃定下一秒不会昨日重现呢?
小狐狸很久没有出来活动。尽管倦意再一次上涌,拉扯着窦杳的眼皮,但他还是强打Jing神,带着小狐狸在流金名苑足足绕了两圈,大方地让它玩了个尽兴。
流金名苑的夜晚的确很静很静,不论车道上一闪而过的灯光,窦杳只碰上了一个路人,路人也没认出他,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直到碰上人的那一下,窦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走了这么大一圈,自己都忘了给小狐狸牵上绳子。
好在小狐狸乖顺,窦杳想,不像穆德,第一次见面就眼巴巴地往自己跟前凑,难怪穆致知要怪它没礼貌。
他又想起了穆致知。虽然这个夜晚的最后,他们也没能偶遇彼此。但意料之中的事,窦杳并无太多遗憾,反而他的心情,因这种浅淡的想念,一路飞扬着。
窦杳想,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因为结束工作回到申沪,而这么的如释重负。
回家后他将小狐狸安顿好,洗漱完仰躺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穆致知的微博还是没有更新,窦杳轻车熟路地筛选了原创,随意地看了看,又有点理解那些粉丝哀嚎着希望偶像发微博的心理了。
穆致知再不更新微博,前两页的原创博窦杳都快能大致背下来了。
自己这是算被穆致知圈粉了吗?窦杳撇了撇嘴,有这么回事的样子,但又不全是这样。
窦杳看着稳居在自己经常访问第一位的穆德头像,在关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