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帮你解决程东阳?”段争问。
“半对,半错。你行事这麽着急,客套话不多说两句,直奔主题,这样很容易聊不下去,”晏知山说,“我不需要你解决程东阳,何况单凭你一个人,你也做不到。我只需要你应允我一件事——取代他。”
段争皱眉:“我不会做。”
“为什麽?怕做不到,还是根本不愿意做?”
“你想扶持傀儡来吞并他所有产业,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为什麽是我?”
“说得真轻巧,如果这麽简单,我何必三番两次找你,他也何必总抓着你不放?”晏知山说,“你可别说你都忘了,当年你们社团选话事人,你可比他得人心多了,怎麽偏偏他做了龙头,你连幕后宾都没位置。你能甘心?”
“人只想听自己爱听的,”段争说,“但你找错人了。”
“我之前实在搞不明白,你退出社团得有几年了吧,活得完完整整不说,怎麽程东阳还咬着你不松口。开始我也当你身上有什麽值钱的秘密,后来我明白了,他盯着你确实是看你值钱。他怕你,怕你手里的人心——也怪老东家连死前都说他这条路走不远,俗话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你还活着,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段争面沉如水:“我以为你们合作得很愉快。”
“他妄想从我这里捞油水,互惠共利,不能算不愉快,”晏知山满脸笑意,下一秒却变了脸,他仍是在笑的,乌黑黑的眼珠却盯得人心底发寒,“但他不知死活动了我的东西,事情就没有那麽简单。”
段争从套房出来,进电梯前叫藏在拐口的小古一把拦下。他拖着段争远离周边视线,结结巴巴连带两手比划,说是之前酒店门口进来两个陌生男人,气势汹汹直冲进餐厅,没找见段争,便逼着代班的他转告:两个钟头两条命,斟酌清楚。
小古着急:“他说太快,我没怎麽听明白。是谁在威胁你吧,严不严重,不然我们直接报警,那两个人看起来真很凶,黑社会似的——喂,段争你去哪儿?!”
这边段争申请提早换班。他背后有晏知山撑腰,经理涨红脸不好驳斥,只能瞧着他急匆匆离开。而远在酒店顶层的套房,晏知山揉弄眉心,身边特助低声道:“……问了很久,他还是不肯说。”
“这麽忠心?”
“听他意思,程东阳似乎并不意外我们会发现。”
“他当然知道,说到底津市是他的地盘,合作谈拢是锦上添花,谈不拢他也不亏,现在不过送个人过来开开眼。”
“那陆先生——”
“既然知道是他在搞鬼,还不好查?”晏知山笑一声,“难不成你想说陆谭真是人间蒸发了,或者干脆在程东阳房里?”
“抱歉,是我失言,”特助冒汗,“至于那人——”
“解决干净。”
“是。”
晏知山收手,眉间有些发红,他扯嘴嫌恶道:“找人把餐撤了,闻着恶心。”
听闻,特助赶忙通知侍应生进门收餐。晏知山闭眼假寐,倏忽间听见一声响动,随即是玻璃摔碎的动静。特助瞧见他额头筋脉微微一动,心头响起警报,凝神一盯,靠近桌边的女侍应生摔碎的是只蓝色水杯,细细的长颈摔成三截,碎片刮伤她的小腿。她本就紧张,这下更是脸色刷白,手指颤悠悠的,连着又摔碎三两碟餐盘。
晏知山慢慢睁眼,眼皮半垂,望着地上的碎玻璃片。特助见此不由得战战惶惶。他跟着晏知山的时间得有五六年,算是自他开始独立门户就跟着,对小东家性格不说了解七八分,长久训练的本能是看他脸色行事。就像现在,晏知山光是瞧着不出声,实际后果更可怕。晏知山,可是晏家小辈出了名的疯子。
“捡起来。”晏知山忽道。
女侍应生看眼特助,得他蹙眉点头,极其小心地捧起一片玻璃。
“全部。”晏知山说。
玻璃碎角太尖锐,手指轻轻一带难免要划伤。侍应生咬着嘴将大块的捡齐,手捧着呈去,特助刚要接过,就听晏知山又道:“我说,全部。”
全部,大的小的,完整的碎裂的,他都要。
到后来侍应生满手血迹,在场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只听她不断地抽泣,血渍渗进地毯,东一块西一块的红,唯独座上的晏知山面色不改。
好容易将所有碎片捡拾完整,女侍应生哭着叫人架走,一路拖,血滴了一路。特助询问玻璃碎片该怎样处置,却看晏知山亲手将它捡进一只收纳盒,一面说:“去买只新的,要一模一样的。”
“好的,”特助应着,试图缓和气氛道,“陆先生倒是一直喜欢蓝色的。”
往常晏知山最厌憎从旁人嘴里听说陆谭,特助说完懊悔,恨不得自扇巴掌。谁想这回晏知山却脸上带笑,嘴唇贴着其中一块碎玻璃吻了又吻,再将它重新收纳,最后合上盒盖,说道:“他什麽都喜欢,最喜欢闪亮亮的。”
特助讪笑,心说陆谭确实什麽都喜欢,一个傻子能有多少喜恶,只不过唯独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