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麽可怕,我们互惠共利,我不会亏待你。”
“但你不值得。”
牙齿抖动,雪茄头咬瘪一些,程东阳怒极反笑:“你倒直接。”
段争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你帮过我,人情我会还,但我知道那天蒋公的人之所以会找我,也是因为你。”害他又帮他,这门心思昭然若揭。
程东阳承认:“对方想暂时休战,要的很简单,其中一样是你。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很简单。”
可笑的商人,可怖的猎人。奈何程东阳遇见的是段争。他们谈不投机,段争拉门下车,又即刻被程东阳喊住。
他探出半边头道:“我早听说你从小被人牙子拐卖,有没有心思想找亲生父母?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没有必要。”段争砰地一声将车门合拢,低声说道。
“段争,”程东阳跟着下了车,含笑的眼神带着瞄准将死猎物的得意,“别那麽着急下结论,两天时间,我会找你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言毕,他重新上座,对着车窗外的段争挥一挥手,黑色汽车很快绝尘而去。
这天近黄昏,小九始终没等到段争回来。他抱着那块大毛巾倒在沙发上,唐小杰舀着冷饮杯坐在旁边,脚架着他的后背,没一会儿就压得他呼吸困难。撑起身体连连咳嗽,总算把气管咳通畅,小九原模原样躺回去,嘴巴撑得鼓鼓,后来背着唐小杰,往沙发角落吐出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珠。玻璃珠不是他的,但也属于他,是先前唐小杰做的那串手链里丢失的。唐小杰粗心,连自己串过多少颗珠子都不知道,其中一颗叫小九拾起藏在手心,偷偷带了回来。
那颗成色浑浊的劣质玻璃珠,小九很喜欢,因为它漂亮。眼睛挨近,看见的是它翻搅过后,很像茫茫深海的色彩,混沌,幽邃,逼仄。望得久了,他也坠进这片海里,汩涌的浪将他牢牢贯在海底。
真像,他想,真像段争的眼睛。
他痴然凝望,悄悄伸出舌头贴着沙发表面。舌头是shi的,在触及异物的刹那向上卷曲,他喉口吞咽,最后将那颗玻璃珠重新卷回舌尖。
天一热,唐小杰就闲不住。平常他也热情聒噪,但最近尤其,原因千千万,他排遣焦躁的方式是以无穷尽的玩乐填塞记忆,好让它不必再往旁的忧虑上靠。
临近七点的光景,他不顾小九正掰着手指计算段争回来的可能,拽了他出门,两人下了楼道,穿过铁轨,再往夜色里去。半公里的脚程,小九叫他拉扯得脚步发飘,近了一地粼粼泛光的夜河,唐小杰转眼脱了汗衫,系紧腰间短裤的结绳,一个猛子扎进沁凉的河水。
唐小杰会游泳,游得还不赖。水底闭气两分钟,他霍然出水,捋着shi透的发,朝岸边蹲坐的小九招手:“下来,下来!”
小九茫然,胳膊支得长长的,手掌绕着河水打了个圈。水好凉。
“下来啊,可舒服了,”唐小杰划着手臂游近,攀着堤坝说,“还是你不会游泳,没事,大胆下来,我抱着你。”
“凉的。”小九像是打报告。
“不凉,舒服。”唐小杰晃着两条腿,蔚蓝色的休闲短裤在粼粼水面好像一张倒扣来的帆。他伸手捏住小九裸露的脚踝,试图用这方式逼他下水。
小九始料未及,一屁股坐倒,半条腿垂进水里,木屐也脱开脚尖晃悠悠地漂走一段。他大惊失色,脑袋摇得像风里摆动的细柳枝:“不要不要。”
“你下来呀,怕什麽,河里没有吃人的妖怪。你要是不会水,还有我啊,我拖着你。”
小九还是摇头。
“真不要?”唐小杰面露失望,往后摆两摆手臂,游开岸边小几公分。他犹不放弃,又问:“真不下来?你在上面可能会走丢哦,说不定你后面就会跑出来一个大变态把你掳走呢,那个大变态头顶一定长着绿毛,从头到脚全是毛茸茸的,你不被他吓死,都会叫他扎死!你怕吗?”
他晃着河水悠悠地摇,河岸是赤着单脚的小九呆坐。唐小杰出言吓唬,小九木愣愣的,一副全然状况外的神情。对了,傻子连绿毛水怪都识不清呢。
嫌他扭捏又累赘,唐小杰很快自顾自游远。他肺活量一般,偏偏爱逞英雄,自以为背后有小九张望,卯足劲想在他跟前现些本领,一口长气直瘪得胸口疼,瞳孔也叫浑浊的河水刮蹭得刺痛。隐约听见岸边有动静,他透过晃动的水波朝岸边张望,那里人影幢幢,一道人影似乎分成两道,两者从尾巴开始绕,很快又连成一道。他心觉异样,摆动腿脚浮上水面,接着愣在河水中央。
Cao,傻子跑了。
第一反应是先前自己瞎编的绿毛水怪成了真,丛林里冒出头来的小怪物,靠四肢爬行,张着血盆大口窜过来,一口就把小九咬得缺胳膊断腿。唐小杰叫自己的想象吓得魂飞魄散,加上他往四周叫哑了嗓子都没有人应声,忧惧更甚,他快速游回岸边,手臂拍打水面掀起的浪哗啦响。
他套上汗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边叫边找,喊得用力,嗓子也哽住。他恨傻子生来是傻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