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擦着眼泪,恨恨道:“太医院那帮子庸医,一向喜欢危言耸听,用到他们的时候,又一点本事都没有!”
这孩子,还是那么愤青。
“我都要死了,你哥还不肯放我吗?”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不放的,但任素衣还是问了。
按照逻辑推断,她现在这个不是病的病,其实很容易好的。只要出了这宫门,只怕就生龙活虎了。想必凌沐清也知道吧?所以宁可她死在这里,也不肯放她自由?
令仪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
任素衣知道她必定有话要说,也不着急催问。只是如今这身子实在太差,这样躺着,过不了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实在可恨。
“他必定是不肯放的。那个人……他疯起来,谁都拦不住。好容易把你困在了这里,他怕是至死不会放手的。我想,总要有一件让他痛悔终生的事发生,他才肯醒悟,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令仪想到如今早已陌生得几乎不认识了的兄长,又是恨又是难过。
是啊,那个偏执的孩子,必定要有一件让他痛悔终生的事发生,他才会懂得放手。可是为什么偏偏要用她的小命,来见证他的成长?
原本还怀着一颗圣母般的心,想着回来搭救凌涵清呢,谁料如今身陷囹圄,连凌涵清是死是活尚不知道,自己却先有一半进了棺材了。
凌涵清……今生怕是见不到的了。不管昔日有多少恩情多少幽怨,在她黯然辞世的时候,也都只能化灰化烟,分毫不存了。
人世缘浅,莫过于此。
对于凌涵清,如今想想,她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似乎没有到什么生死不渝缠绵悱恻的程度,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他,这一世可以说是白来了。从不知道一个人生命的完整,居然是要靠另外一个人来实现的,但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又觉得一切似乎都说得过去。
事已至此,只希望他,从今之后无灾无厄吧。
天人两隔,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皇嫂,我觉得你挺笨的。如果我是你,才不会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的呢!我要把自己养得结结实实的,等待时机,给他以致命的一击!昔年被你那个姑母皇后困在宫中也有大半年的时光吧?那时你怎么过得好好的?这一回换了他,你就不行了?”令仪忽然想到,自己此番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送终的,于是打起Jing神,开始当起心理医生来。
昔年?
是啊,昔年被困在凤仪宫也有些日子,当年的遭际艰难,比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怎么就活得好好的呢?是自己越来越脆弱了,还是有些什么别的原因?
对了。当年那样从容,是因为笃定会有人来营救啊。当年虽然跟凌涵清不怎么好,却莫名地坚信他一定会来救她,可是如今呢?
如今凌涵清身在何处尚不知道,谁又能来关心她的生死?
原来潜意识里,竟还是把他当做了自己此生唯一的依靠吗?
谁知道呢?
“皇嫂,你当真狠心!若你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他日皇兄回来,又该如何?”令仪看着任素衣昏昏欲睡,就不由得开始担心,生怕她闭上眼睛就不会再醒来了。
皇兄?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
任素衣抽了抽嘴角,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成功地扯出了笑容:“你只会说没用的。他还会回来吗?你可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令仪被问住了,沉默半晌才叹息道:“我虽不知,但皇兄如今安然无恙,却是可以确信的。那日宫中大乱,我和母亲连同所有的心腹都被困在柔仪宫,半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到,但解禁之后我已经着人打探过,皇兄和他的暗卫,以及亲信的宫人都已消失无踪了。后来母亲曾经质问过……他,也没有问出个结果来。总之……你不是总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皇兄如今好好地活在世上,你却这样病怏怏一副待死的模样,预备让生者情何以堪?”
任素衣无言,连日来悬着的心却已经放了下去。
他无事。
虽然早知凌沐清未必赶尽杀绝,到底还是听到知情人亲口说出来才能放心。
他的暗卫,他的亲随,会将他照顾得很好吧?
如此,她也可以放心了。
只恨此生,只怕是没有机会亲眼见他平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别院约见
因为宵禁的原因,入夜之后,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一片寂寥。秋虫比前几日愈加喧闹了,高高低低的屋宇简化成一条条曲线,起伏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二更之后,连那些挑灯夜读的学子们都开始疲倦了,于是案头灯熄,千家万户俱已陷入黑暗。
在这个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候,广华门外的丞相府中,却还有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灯火通明。
熟悉丞相府的人应该知道,这一处院落自素衣小姐出嫁之后就已空置下来,下人们早已连日常的洒扫都疏懒了。
就是这处似乎一直清冷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