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仪宫,令仪公主的偏殿里,任素衣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起因,不过是因着边事。
北方弩族时常小规模sao扰边境,边民不胜其扰。太子仁善,主张以和为贵,提议遣使交好,赏赐金帛米粮以示天朝宽大仁善;涵王却认为,欲壑难填,单凭赏赐不可能满足弩族的胃口,要求永久平安,只有在两军阵前要他们臣服。
朝中大臣本就各有所向,政见更是不可能一致,开始只是各陈己见,最后竟在朝堂上大吵起来。
太子压伏不下,自然将所有的账都记在了涵王头上。
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阵烦恼。
皇帝生气口不能言,于是罪名是谁的还没有人认。太子一方说是涵王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犯了圣怒,却也有人暗暗摇头嘀咕难保不是太子无经世之才惹得天子伤心失望。总之众口纷纭莫衷一是,这一夜就谁也没能回家。
“如今呢?”任素衣摇头耸肩作无奈状。就为这点事把老爹气到吐血,可见这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啊——”令仪拉长了声音,“——如今俩人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父皇吐出一口淤血,醒来反倒觉得身子轻爽了些,顺势便发落了太子哥哥和涵哥哥两个人,说是太子缺乏为君为兄之气度见识,涵王全无为臣为弟之孝悌尊让,于是罚两人一起到列祖列宗面前思过去了!”
“原来如此~”任素衣不屑地撇了撇嘴,从令仪的手中抢过点心吃着,安慰自己从昨晚开始就水米未进的胃。
皇帝的手段也不怎么高明嘛!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那不还是分不出高下来么?
“才没有那么简单!”令仪鄙视了任素衣一眼,“上边有定论了,下边还热闹着呢!你知道下边大臣都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啊?”任素衣漫不经心继续和点心奋斗。
第三块点心被抢的时候,令仪终于恼了:“你要吃就不会自己拿啊?盘子里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抢我的?”
“抢来的比较有味道啊,身为公主怎么这么小气?快说嘛!”公主的滔天怒火,连皇帝皇后都忌惮三分,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任素衣一人可以视若无睹了。
对上这样的无赖王嫂,令仪也只得认栽:“今天本公主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说,既然太子不堪为君,涵王不能为臣,那便反了过来,岂不两全?”
“岂有此理!”任素衣浑身一震,立时扔掉点心跳了起来,“说这话的人,居心殊不可问!依我看就该灭他九族!天下大事可以这样儿戏么?孰为君孰为臣,居然还可以掉过来?他怎么不先问问他老子肯不肯跟他掉过来?”
这样的话传到皇帝耳中,不是给涵王添乱吗?
任素衣很怀疑这样的传言是太子派人散布出来的。
自古为帝王者,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将君臣之分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言论不是把凌涵清架在火上烤吗?
难道这才是太子真正的大招?够黑的啊!
令仪惊愕于任素衣的激烈反应,连口中的点心都没有咽下去,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盯着莫名发飙的王嫂。
“好一个居心殊不可问!想不到妇道人家竟有如此见识,涵儿倒是在府中藏了宝啊!”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令仪脸色煞白,任素衣更是“唰”地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宫中的男子还能有谁?何况又是这样的语气!
皇帝,他居然亲临柔仪宫,还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她和令仪在不知死活地妄议朝政!
完了,她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
来不及多想,任素衣慌忙跟着令仪一起迎了出去,跪地请安。
皇帝显然心情极好,不知是为了自己病情好转,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令仪见皇帝没有龙颜大怒,放下了一半心,慌忙上前讨巧:“父皇您身子刚好,怎么就到柔仪宫来了啊!您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陪侍在皇帝身侧的柔嫔宁氏责怪地瞪了令仪一眼:“没大没小。”
皇帝却是心情极好。他拍拍宁嫔的手,笑道:“朕就是喜欢令仪这没大没小的性子!这宫里,也就是你这里有一点人情味了,朕怎能不来?”
柔嫔温婉地垂首不语,令仪正要说笑,皇帝却已经望向了还没有获准起身的任素衣:“你,便是涵儿媳妇任氏?”
涵儿媳妇……任素衣抽了抽嘴角,低低应道:“是。”
“快起来,到朕面前来。朕还从来没见过你呐!”皇帝笑得分外和蔼,颇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老者的样子。
任素衣很识时务地乖乖上前,作温婉可人状任他打量个够。
“任相的女儿,果然不错,咳咳……”皇帝艰难地笑了两声,似是十分满意,“你方才说,什么人该诛其九族?”
任素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顾不上疼得钻心的膝盖,慌忙剖白:“臣媳一时糊涂,胡言乱语,并无妄议朝政之心,请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