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她笑着摸索到公主递过来的手,握在手中。
汝南公主和韦驸马一人扶住韦太夫人的一条胳膊,帮她坐在一只矮胡床上,随后二人在她身边落坐。
韦驸马端详着母亲的脸,发现母亲眼圈发红,眼眶shi润,“阿母,你哭了?”
韦太夫人转过脸,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明天是三月三吧?”
汝南公主抢着答道,“对,是三月三,明天我们可以去乐游原踏青。”
韦驸马暗叹一声,对公主摇了摇头,汝南公主不明所以。
韦太夫人的眼里又盈出了两汪泪水,“福郎啊,明天我想去庙里拜一拜。”
汝南公主不解,三月三,大家都去好山好水踏青郊游,这一天,文人sao客还要找个地方曲水流觞,yin诗作对。
“阿母……”她想劝韦太夫人改变主意,话刚出口,就被韦驸马打断了,“明天,是我大哥的忌日。”韦驸马轻声道。
汝南公主愣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柔声对韦太夫人说,“阿母勿怪,阿鸢不知明日是大伯的忌日。这样吧,明日我们去大兴善寺,那里的香火最是灵验。”阿鸢是汝南公主的小名。
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时期,隋文帝在位时扩建,并将原来的寺名“遵善寺”改为“大兴善寺”。大兴善寺位于长安城中的靖善坊内,占了整整一坊之地,寺殿庄严壮丽,气势崇广,为长安之最,是前朝和本朝的皇家寺院。本朝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时常光临大兴善寺。
第二天,汝南公主陪同韦太夫人来到了大兴善寺。
寺中香火鼎盛,香客众多。
想在大兴善寺清静上香,对于普通人而言,并非易事。然而汝南公主不是普通人,再难的事到了她这里,都不成其为问题。
听闻汝南公主下降,大兴善寺的方丈亲自出迎,将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接进寺中客室,又是奉茶又是奉果。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跟方丈闲聊了一会儿,便要去降香。
方丈当即表示要清场,暂时关闭大雄宝殿,只供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二人降香,待二人离去后,再重新开放大雄宝殿给寻常百姓。
韦太夫人坚决不同意,汝南公主媳随婆意,也说不要打扰百姓,并且不要方丈陪同。没奈何,方丈派了一名行事沉稳的僧人作为两位贵人的向导,陪同两位贵人前往寺中的一处小殿。
这名法号澄晖的僧人陪着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来到了寺里一座僻静的小殿外,殿门处有两名年轻力壮的僧人把守着。小殿专为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上香所设,寻常百姓绝难进入。
澄晖和尚在前引路,汝南公主扶着失明的韦太夫人,缓步走入殿中。
殿里供奉着一尊释加佛坐像。
澄晖和尚依次点燃了两束香,一一交给汝南公主。汝南公主将其中一束香塞进了韦太夫人的手里,扶着韦太夫人走到香案前,手把手将韦太夫人手里的香,插.进了摆在香案上的紫金香炉中,尔后,汝南公主扶着韦太夫人来到一只锦团前跪下。
“阿母,这里供奉的是释加佛祖。”汝南公主柔声对韦太夫人说。
韦太夫人茫然地“望”着前方,脖子向汝南公主的方向稍微倾斜。听到公主的话,她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喃喃开口,“佛祖在上,信女今日前来,恳请佛祖保佑我儿菩萨奴,早登西方极乐净土。”
说完,她放下手,摸索着锦团的边缘,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汝南公主跪在一边,双手合十,待韦太夫人许完愿,她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佛祖在上,信女李德贤谨请我佛保佑我大唐皇图永固,保佑我夫韦思贤仕途安稳,保佑我婆母身体康泰,保佑信女早诞麟儿。”
说完,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烧完香,磕完头,准备离去。这时,陪同二人的澄晖和尚忽然对韦太夫人说,“老夫人,本寺可为檀越代为供奉亲眷长生牌位。只要在生亲人初一、十五来本寺上一柱香,便可保往生亲眷在西方极乐世界长乐无忧。”
韦太夫人听罢,当即将脖子转向了澄晖,“此话当真?”
澄晖竖起一掌立在胸前,垂目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韦太夫人激动了,摸索着去找汝南公主的手,汝南公主连忙伸手握住了韦太夫人的手。
“儿媳……”
汝南公主安慰地拍了拍韦太夫人的手,对澄晖和尚道,“那就有劳贵寺给本宫往生的家伯立一个牌位吧。”
澄晖谦卑地垂首垂目,“敢问贵家伯的名讳是?”
“韦思安。”韦太夫人答道。
澄晖再稽首,“阿弥陀佛,贫僧记下了。”
澄晖和尚一直将汝南公主和韦太夫人送到小殿外,汝南公主让他留步,不必再送,澄晖和尚这才止了脚步,双手合十,目送二人离去。
丽日当空,澄晖和尚望着韦太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腮部一下下微微起伏,眉间的红痣,鲜红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