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斯屹走进教室发现教具忘了拿,回去取时,隔着门板听见几个老师议论起池峥的案子。
这个说,虎毒不食子,乌鸦反哺恩,能动手杀了自己亲爹,得是多丧心病狂的人啊。
那个说,别看斯老师文质彬彬,其实脾气臭着呢,一言不合就撂脸子,啧啧,老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怎么能进去一家门!
斯屹直接推门进去,在几个老师尴尬的眼神中,拿了教具转身就走,关门时将门板摔得咣咣作响。
他可以容忍旁人八卦他的家事,但不能容忍他们用那种不屑的语气谈论池峥。
没挨过刀子的人不配嘲笑疤痕丑陋,没见过地狱,又怎么会明白池峥的苦。
办公室里流言纷纷,郑一却像自带八卦规避系统一般,待他如常,碰面时笑着问好,中午一块约个饭,有时间了还能组队打两把游戏,说说笑笑都是网上的段子,从来不打听任何私事。
冷淡如斯屹,也觉得郑一这人挺好的。
电影院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个人只是草草地打了声招呼。斯屹心情不太好,电影也没怎么看进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打个盹的功夫又做了个噩梦,梦见池远军和斯小茹一道扑上来,要拆了他的骨头煲汤喝。
眼前是层层黑暗和重重鬼影,斯屹顶着满头冷汗睁开眼睛,才发现电影已经结束了,散场时灯光雪亮,他枕着池峥肩膀,身上还盖着池峥的外套。
池峥偏过头,微薄的嘴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低声道:“做噩梦了?”
斯屹摸索着握住池峥的手,正要说话,突然想到郑一就坐在旁边,他连忙坐正身体,一眼扫过去才发现座位已经空了。
池峥摸了摸他的头发,拧开矿泉水的盖子,递到他嘴边,道:“别怕,人已经走了。”
斯屹就着池峥的手上的瓶子喝了口水,低声道:“我不是怕他看见,只是……”
不等斯屹把话说完,池峥笑着打断他:“我都明白。”
这世界还算不上宽容,你我尚行走于黑暗之中,小心便是自保,是为了让彼此免受更多的伤害。
你无须多言,我都明白。
下楼梯时,斯屹一直握着池峥的手,他的掌心里有汗,温度却是冰冷的,噩梦后遗症。
影院门口再度碰上郑一,那个年近三十的家伙举着冰淇淋,一边吃一边舔手指,嘴上还沾着巧克力酱,看起来有点滑稽。
郑一笑着对斯屹招招手:“这么巧,又碰见了。”
池峥的手还握在斯屹手里,他正想放开,却被斯屹握得更紧。两个人牵着手走到郑一面前,斯屹笑了笑,道:“刚刚在影院里不方便打招呼,就没有介绍,现在认识一下吧,这位是郑一,隔壁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人很好,很照顾我。这位是——”郑一的目光随着斯屹的话音落在池峥身上,斯屹道:“这位是池峥,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郑一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起来:“斯老师,这么帅的男朋友哪里找的?记得分享一下链接哈,我想要个同款。”
郑一不仅人好,情商也很高,半开欢笑地化解了三个人的尴尬。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遇上了那就一道吃个饭吧。斯屹提议去张齐的馆子,吃得放心吃得干净,还能不给钱。
郑一是开车来的,斯屹坐在副驾驶上给他指路,池峥一个人在后座。郑一透过后视镜看了池峥一眼,笑着道:“池哥,你男朋友暂时借我用一下哈,指个路,我保证轻拿轻放及时充电,绝不让他磕着碰着。”
池峥笑了笑,道:“没事,他续航能力挺强的。”
池峥一把好嗓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醇郁低沉,郑一只觉耳朵一烫,朝斯屹比了比拇指,低声道:“你这男朋友,没的说,高配!”
张齐听说池峥来店里吃饭,特意从外面赶回来,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凑成一桌,张齐做主,把店里的特色菜都点了一遍。
郑一的性格是真好,和张齐这种没读过几年书的大老粗也能聊到一起,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头碰头地玩两只小蜜蜂。
张齐借着酒兴嚷嚷着让斯屹唱歌给他听。自池峥入狱,斯屹将心门紧锁,从大学到工作,他忙着打工赚钱,也没交到什么投脾气的朋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且放松的玩过了,他用筷子在骨瓷碟上轻轻敲了敲,清唱着——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斯屹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包厢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微带金属色的嗓音,飘在半空中,上下无着,空荡荡的,苍凉的。
这些年,一个人。
再没有人比斯屹更能体会这句歌词里的心酸与艰难。
斯屹开始喜欢这首老歌,是在大学的时候。他做了一天兼职,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才想起来那天是元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