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杜衍略有?苍白的脸,笑意消失。脸色沉下去,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Yin郁感。
一?旁提着一?颗心的平章事早就时刻关注着皇帝,见此情?形,突地厉声?道:“杜衍,还不跪下认罪!”
杜衍没有?丝毫迟疑,一?撩下摆如言又跪了下去。
平章事大人恨铁不成钢地跳脚道:“你身为中书侍郎,肩负赈灾治水之重任,寄托着朝廷期待和百姓希望,怎能如此儿戏,撇下肩上?重任于不顾,擅离职守?”
他说着,望了震惊的沈妙妙一?眼,咬牙道:“就算是何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如此视百姓国家于不顾,你知法犯法,徇私失职,可知罪?”
杜衍面不改色道:“下官知罪,但此事乃是世昌一?人一?意孤行?。治水途中,我因李俊风将军而受了些伤,便以此为要挟,要求接到旨意要前往青州的李将军带我同去。杜衍独断而行?,李将军乃为我所迫,与?此事无关。此番失职,杜衍无话可辨,甘愿受罚。”
平章事大人气得?脸色涨红,想要说什么,望了一?旁的赵璋一?眼,又生生忍住了。
赵璋敛眸半晌,等杜衍把话说完,没有?丝毫的质疑和责问,只徐徐道:“革去杜衍中书门下侍郎之职,留于营中以白衣领职,以观后?效。”
他说完,又嘱咐沈成远好?生照顾沈妙妙,便一?甩袖子不留丝毫余地地走了。
赵璋轻飘飘一?句话,颁下的责罚却一?点?也不轻。免了杜衍的职不说,竟要他白衣领职,堂堂正二品的中书侍郎,风华冠京的杜大人竟然?被贬为身份卑微的白衣,不啻云泥之差。
平章事大人似乎也没想到皇上?的处置会如此决绝,震惊地望着赵璋的背影,一?时进退一难。
沉重的气氛中,沈妙妙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要努力思考,但一?路奔波后?,又接二连三受到冲击,越是着急越是觉得?耳鸣头晕,身上?的力气都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她没听见周遭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及呼唤声?,只下意识紧紧抓牢了杜衍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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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一?脸忧虑的沈成远坐在床边,而焦躁难安的沈充则在屋中来回徘徊。见她睁开眼睛,皆收了脸上?神色,凑上?前关切问道:
“妙妙可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喝口水,二哥给你拿?”
沈妙妙望着灰突突的帐篷尖顶,半晌才开口:“父亲,这事是女儿害了杜衍了。”
她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可落水意外身亡的传闻成了最好?的掩饰,加上?她不信李俊风会和杜衍一?起违抗圣旨,便没有?深思。
主要还是,她知杜衍心系百姓,没有?想过他会为了自己放下一?切。
她缓缓转头,望着沈成远:“杜衍被革了职,会怎么样?”
沈成远满眼心疼地望着女儿,常年握剑的大掌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柔声?低语道:“这事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杜衍经世之才,皇上?还要倚仗他,即是让他白衣领职,便还有?余地……”
他顿了顿,转换了话题:“倒是你被封为公主这事更为棘手。”
父亲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即便并非她所愿,但公主的身份,说到底是恩赏,不是责罚。
沈妙妙自嘲一?笑。
也对,如此尊贵的封赏换了别人可能要痛哭流涕,三跪九叩地拜谢皇恩,但沈家人皆不是攀龙附凤之辈,她这公主的封号,在爹爹和二哥看来,反而是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沈妙妙撑着胳膊坐起身,沈成远忙扶住她,她就着沈充的手喝了一口温水,之后?面色淡淡道:“父亲,这其中可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个公主的封号又是为了什么?”
沈成远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一?眼沈充。沈充会意,转身出?去了。
等沈充出?去有?一?会儿,沈成远才低声?道:“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一?时间解释不清。皇上?原本就已经有?了整治武将的势头,我和你二哥此刻虽立于前线,但要皇上?要安心,只怕还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妙妙的手:“如今战事当前,你安然?无恙最为重要,其他日后?再说。”
沈妙妙明?白父亲是心疼她,不想再让她费心。她被俘离京,家里人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父亲和二哥守边在外,得?了消息,只怕更是日夜难安。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虎口,她能和父亲和二哥团聚,谁成想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同样不想父亲分神再为她忧心,便将一?肚子的话又咽了下去,伸手抱住了沈成远:“爹爹行?军在外,女儿还让您分心,实在是不孝。”
沈成远抱着女儿,眉宇沉沉,却说着安慰的话:“胡说,我家妙妙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儿了。”
正在这时,沈充复又掀开帘子探头道:“杜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