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第二次见面还是在琴室,素影一早便在那里等他了。崔斜梅见到她很是震惊,道:“那日见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里,还以为姑娘是有什么困难才在这里,没想到竟是可汗的侧妃,失敬了。”说完抱拳为礼。
素影笑了笑,道:“没什么。那日你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谢你笛声相助之情。”
崔斜梅道:“侧妃的前段弹得极是动听。《梅花三弄》本就起源于笛曲,侧妃能弹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我当时也是听其美妙贪听了一会儿,后来见侧妃有弃弹之意,便忍不住相助了。侧妃心情由喜转悲,可是有什么难言之痛吗?侧妃孤身一人远赴大漠,是否是受人逼迫?”
素影见他眼中光芒闪动,知道他是联想到了自己,轻叹了一声,道:“不是,我是自愿来和亲的。”
崔斜梅轻哼了一声,“侧妃还真是忠义啊。”
素影冷笑了一声,“忠义?我一介女子,这忠义和我又甚关系?忠义二字,从来都是对臣民讲的,自古只有问臣民忠不忠义,有谁会问这当权者是否英明神武,知人善任?如果当权者不能做好他应做的事,那为人臣子的又何必去尽什么忠义!”
崔斜梅听完,尽收鄙夷之色,凛然道:“侧妃此言,实在是深得我心。刚才是我无礼了,望侧妃不要见怪。”
素影摇了摇头,“无妨。当年我父亲无意间得罪了小人,先帝乱听人言居然不查不问便将我父母流放,使我父亲因此疾痛缠身,两人郁郁而终。先帝虽然赦免了我,可我丝毫不感激他,若不是他独断专行,我父母怎么会受这种苦痛以致英年早逝?他觉得他那是仁善吗?哼哼,我看可不见得。我来和亲,是和皇帝做的交易,让他把我父母灵柩迁回扬州。我只是不愿父母连魂魄都不得安生罢了。这大漠虽然荒凉偏僻,无法和天朝相较,但人心却是干净纯粹的多了。”
“侧妃此言不错。只怕现在的皇帝,Yin鸷狠辣更胜他老子呢!”
素影道:“我听可汗提起,你是很恨现在这个皇帝的。”
崔斜梅长舒了一口气,冷笑道:“不错!我父亲原本是江湖上的一名剑客,后来受苏州巡抚苏临清之恩便做了他的贴身侍卫。我父亲性情爽朗随和,和苏伯伯很谈得来,两人便义结金兰成为兄弟。”
“那时现在这皇帝还只是太子,私下派人拉拢苏伯伯想让他支持太子党,苏伯伯拿不定主意便和我父商量。我父亲虽只是个剑客,但皇家里面的肮脏事也听得多了,所以并不赞成这件事。苏伯伯最后听从了我父亲的建议便婉言谢绝了。本以为这件事会过去,谁知道那狗皇帝竟如此狠毒,得知是我父从中阻拦,竟派人在一夜之间把我父母和仆人全部杀死了。”
“当时我还在杭州舅父家玩,苏伯伯得知消息后派人连夜将我送到大漠,远离京城。一路上我们不敢停留,日夜赶路,但还是有人不断被杀死,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人。我拼命地跑,仗着宝马脚力跑进了拓焰,那些人不敢乱入拓焰国境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你没有办法想象那种感觉,被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追杀,刚刚失去了父母,又目睹身边最亲近忠诚的人一个个倒下,但是我都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悲伤去流泪,因为后面还有太多人想要杀掉你,一旦被他们追上就必死无疑。”
“当时我脑海里只有拼命地逃,直到逃进了拓焰脱离了危险之后,我才想大哭一场把所有的悲伤痛苦发泄出来,可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那年我只有14岁,可是一夜之间我好像长大了很多,因为我知道我身边再也没有了爱我的人,我不得不成长起来,把他们所流的每一滴血都讨还回来。”
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的悲凉之色。这件事在他心头已经放了九年了,就像附骨之疽一样抹不掉,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痛苦让他发狂让他绝望。这么多年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听他讲话,即使那天见到剌思可汗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如此详尽地告诉他。今日见到素影,却忍不住全部说了出来。他不知道是有了同病相怜之感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说出来之后心头轻松了不少,舒服了很多。
素影静静地听他说完,亦是默然。她所经历过的,已是人间惨剧,但比起崔斜梅来,甚至都不算什么了。她看着这个满面风尘的男子,只是感觉到无尽的心疼。她突然觉得,能在这大漠中遇到他,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良久良久,两人都低头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般的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的心头俱是一震。素影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满面的心疼,而斜梅亦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悲呛与荒凉。只这一眼,却好似天地都已不复存在,时光已然不再流转,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中,只有彼此的影子,再也放不下任何的东西了。
还是素影先转开了目光,她抚了下琴,道:“《凤求凰》的笛曲你会吹吗?”
崔斜梅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取出笛子吹奏起来。
素影随即弹琴合上,低声yin道:“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